第2章 真龙天子

作品:《咸鱼女二与种马帝的春花秋月

    2、真龙天子

    薛小嫦抱着沉重的瓜放到小厨房,李嬷嬷和两个丫头不知去哪里串门子还是办事去了,她有些焦躁地走到下人居住的小排房内叫醒了躲懒睡觉的太监小纪。小纪听说皇上在后院坐着,吓得立时睡意全消,打鸡血似地忙前忙后。薛小嫦也忙得陀螺一般,只想快点送走这尊大佛。两人在小厨房里飞速备好几样家常小菜。

    摆好桌后,薛小嫦洗了手,去请皇帝陛下到偏殿用膳。

    小圆桌上只有寥寥三四个盘子,分别是蘑菇青菜,炒三丝,番瓜汤、萝卜饭。

    朱崇翊看着寒酸的几色菜品,心下有些不舒服。柔妃再怎么不受他待见,也是他曾经明媒正娶的正妻,现下却过得这般潦倒清苦,他面上着实挂不住,不由地冷下脸来。

    薛小嫦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腹诽:乖乖,怎么又生气了,难道他在生气桌上没有肉?

    “皇上,是不是菜不合您脾胃,臣妾差人去御膳房去另取。”

    朱崇翊拿起那双素净毫无花色的筷子,语气漫不经心,却讥讽毕现:“你从前的餐具可是非金器不用,现在这般是有意告诉朕,你勤俭持约?”

    薛小嫦怒,心里咆哮这个人好好说话会死??面上却谦卑恭敬,轻声细语:“臣妾只是突然觉得金筷子太重,还是木头的轻巧”

    朱崇翊轻轻发出一声嗤笑,勉为其难般举起筷子,夹了一点炒三丝,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只见他眼睛突地一亮。这道是用胡萝卜番瓜青椒切成细丝炒成的菜,是民间当季常见的菜,简单不过,却极其鲜美下饭。他不由地又夹了一筷子,挑了点素色的青花瓷碗里的萝卜饭,雪白的米饭间点点鲜红的胡萝卜丁,像极了寒数时节的白雪红梅。闻之香甜,咀嚼生津,更觉开胃。另一盘炒青菜也清脆爽口,已经放凉的番瓜汤入口微甜,可解暑气。

    几道菜都是寻常平民人家常见的菜,烹制简单,比不得御厨做的复杂精致,却还原了食物本身自然的味道。

    朱崇翊不知不觉吃了两碗饭,还要吃第三碗时,御前大太监张让劝道:“哎呦,皇上您不能吃啦,再吃恐怕要积食不消化”

    方才着魔般一心扑在美食上,朱崇翊这才注意到侍立在旁的柔妃看着自己,眼神因为惊讶微微发直。

    他放下碗筷,轻咳一声,掩饰道:“嗯,没想到,你的厨艺倒是不错。”

    --

    下午,淳妃闻讯兴冲冲顶着大太阳到了承乾宫。

    “听说上午皇上到你这儿来啦?”

    “是啊,也不知道吹的哪儿门子邪风”

    薛小嫦撇撇嘴,正从井口,拉着一根绳子提上一只竹篮子,篮子里是冰了一夜的蔬果。她递给淳妃一颗西红柿,自己嘴里也叼了一颗,又把篮子放回井里。想到上午种马皇帝的事,真真觉得是天降横祸。

    淳妃掩嘴偷笑:“圣眷来了,你就是想躲也躲不过。”

    闻言,薛小嫦突然奇怪地瞧着淳妃,想起她前几天劝自己争宠的事,说:“不是你搞得鬼吧”

    淳妃一转眼珠子,立马摆手否认:“怎、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话时,那雪白的小脸,一水儿的真诚无害,末了还俏皮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她每每撒谎心虚时就会无意识做的动作,薛小嫦翻翻白眼,懒得拆穿她。哎,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淳妃失算了,那天之后,接连两个月,皇上都没有再踏足承乾宫,也没有要招幸薛小嫦侍寝的迹象。因为安贵人小产了,就是之前宫妃间传得沸沸扬扬,御前伺候的宫女因为怀孕被封了贵人。据说落下的死胎是个成型的男婴,皇上亲眼见了,整整两个月未踏足后宫一步,都宿在太清殿。

    似乎命里注定薛小嫦只能在后宫当一条透明的咸鱼,淳妃掩不住失望,薛小嫦却放下一颗心来,她可不想被这个种马皇帝打乱平静的生活。

    可是在后宫是非地里,哪能天天都如意。

    皇后和佳贵妃领着后宫嫔妃跪在太清殿外谢罪,薛小嫦和淳妃也跪在乌压压众多人群里,脂粉香气,晒了一日也变了味儿。安贵人小产的事,皇后和佳贵妃脱不了干系,却殃及了一众无辜的嫔妃,陪跑跪着的嫔妃们暗地里叫苦不迭。

    跪了一天,滴水未沾的美人们都弱柳扶风,摇摇欲坠。

    “小嫦,我难受”淳妃也捂着胸口。

    “你说说,你离了我可咋办”

    薛小嫦眼睛溜溜看着四下,见无人注意,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帕子。

    淳妃一打开,见是个橙黄的杏子,装作用帕子捂唇,立马吃了起来。补充了点水分,原本因为饥渴,泛恶心的胸口,这才平复下来。

    “还有吗?”淳妃把帕子递还给薛小嫦,小声讨好地问。

    “果子不能多吃,等会你要是着急上厕所,这太清殿我到哪儿给你找地方”

    “你还有心情说笑,明天这膝盖肯定青得不能走路了”

    薛小嫦又塞给她一方帕子,这次淳妃打开,发现是个虾仁烧麦。

    “……小嫦,你怀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啊”

    从清晨跪倒月明星稀,太清宫四下已经点上了明晃晃的灯,巍巍宫宇在夜色下更显庄严肃穆。好多撑不住倒下的妃嫔被陆陆续续抬走,首位的皇后和佳贵妃也面色苍白,却仍然挺着背,端正地跪着。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就在薛小嫦和淳妃悄声商量要不要也装晕倒的时候,一抹玄色的身影自太清殿步出。

    任由后宫娇滴滴的嫔妃们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日的皇帝终于现身了。

    皇后看到希望般,眼睛一亮:“陛下,未能保住安贵人的胎,是臣妾的错失,臣妾在此请罪,恳请陛下别伤心气坏了身子。”一番话,情真意切,眼眶蓄满了泪花,降落未落我见犹怜,盈盈拜倒。

    佳贵妃不愿落后,立刻接言:“臣妾身为嫔妃之首,亦有看顾不当之责,请陛下赐罪。”

    其实说是请罪,大家心里清楚,并不会真正被罚什么重罪,顶多罚罚月银,抄抄佛经。

    朱崇翊站在殿前高高的龙纹腾云台阶上,冷然睨着阶下一众摇摇欲坠的人,双目漆黑如墨,仿佛将她们的心思都看在眼底。

    “后宫不宁家宅不安,皇后和佳贵妃,你们身为后妃之首,难辞其咎。即日起,你们就在各自宫里抄经思过,直到除夕,都别再出来了,这期间后宫琐事就交由贤妃打理。”

    那清冷冷的声音自众人头顶传来。始料未及,一下子被削了权,皇后蒙了,佳贵妃也蒙了。突然被委以重任的贤妃也蒙了。

    事不关己的薛小嫦,悄悄抬眼,望向立于盘龙祥云阶上的玄色身影,他身后的太清殿肃穆缥缈如神佛画像的背景,而他是那画上清冷的一笔,浑然一体,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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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和佳贵妃同时被罚了禁足,打理后宫的贤妃做事更加小心谨慎,后宫里人人自危,没有被罚禁足的嫔妃们也是能少出门则少出门,免得平白沾惹祸端。

    展眼时值深秋,御花园小径上落满萧萧黄叶,不时几个宫婢内监匆匆穿行而过。

    偏僻的角落树木深处,一身浅绿衣裙的薛小嫦正费力地垫着脚尖,拿了一根树枝敲打头顶的树梢。那树被她打得哗哗作响,扑簌簌落下好些灰黢黢毛茸茸的果子,不一会,地上已经落满一层。

    她额上出了薄薄的细汗,神情却明亮欢悦,见地上的差不多够了,才随手扔了树枝,蹲在地上将那一颗颗果子绒毛外皮剥了,取出里面褐色的栗子,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咬破,剃了坚硬的壳,露出里面米白的果肉。这才丢进嘴里细嚼,香脆清甜,新鲜的栗子,就是生吃也很好吃。

    她喜滋滋地把地上剔去绒毛外壳的褐色板栗放进随身带的绢袋中,等地上的都剥完了,已经装了沉甸甸的一大包,她这才准备打道回府,想着回去就做糖炒栗子。刚欲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你在干什么?”

    薛小嫦被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站起身。

    由于蹲久了,这一下猛然站起来,大脑供血不足,头晕目眩,摇晃着又要坐下去。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朱崇翊见状,反射性地伸出手想扶她一下,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于是,薛小嫦就一屁股又跌坐在了地上,疼得倒吸凉气还不忘把装栗子的绢袋藏在身后。

    朱崇翊将她这一细小的举动看在眼里,朝身边的大太监张让使了个眼色。

    自王府就一直伺候这位皇帝的张让早已成精,凭一个眼神就立刻会意,将薛小嫦藏在身后的娟袋子半请半夺地拿了过来,先打开检查了一番,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恭敬地呈给自家主子。

    朱崇翊从绢袋里捏了一枚栗子,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这是什么?”

    被抢了东西的薛小嫦,闷闷不乐:“这是栗子啊”你没有眼睛哦

    张让提醒:“柔妃娘娘,您这么回话不合规矩”

    薛小嫦不说话了,幽怨地盯着自己被抢走的娟袋子,那可是她捣鼓了两个时辰的果实。

    朱崇翊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绢袋,嘴角向上微微扬了一下,就将袋子抛给她。

    “朕去你那儿坐坐”

    “啊?”薛小嫦抱着鼓鼓的绢袋,先是呆了一下,不施脂粉,却清透明亮的脸立刻苦了下来。

    朱崇翊剑眉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都是至理名言呀。薛小嫦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臣妾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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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承乾宫几个奴才都齐整地在自家宫院里,倒是没有出去串门子。见自家去摘栗子的主子,把皇上也带了回来,眼睛都直了,飘乎乎地跪下接了御驾。

    朱崇翊看着地上一溜跪着的五个老老小小屈指可数的人头,又皱起了眉:“你宫里就这么点人手?”

    两月前来的那趟,因为薛小嫦的反常给他的冲击太大,还有吃得太满足了,他心下虽然觉得承乾宫有点异常,却也终是没想起哪里不对,今儿看着没有人烟的殿宇,和寥寥一只手可以数过来的仆从,这才骤然想到哪儿不对劲。

    薛小嫦心想,又被嫌弃了,他怎么每次来都嫌这嫌那的。心里不满面上却好声好气地扯谎圆说:“我经常生病,怕过了病气,所以把多余的人都遣散了”

    朱崇翊神情没有变化,声音却明显不悦:“你到底是一宫的主位,只这几个人伺候,也太不像话,内务府是怎么当差的”

    在旁侍立的张让连忙答言:“奴才这就知会内务府,让他们把承乾宫的人手添上”

    见要往自己宫塞人,薛小嫦连忙说:“不怪他们,是我病中怕吵,人多了我反而不自在。”

    副手走在前面的朱崇翊闻言,回头看了薛小嫦一眼,后者目光极其‘诚然’地望了回去,静静对视了几秒,他妥协般吐了一句:“罢了,随你”

    说完,也不用人引路,径直绕过主殿,去了后院薛小嫦的菜园。

    深秋的菜园,明显不及夏季绿意盎然果实累累,却依旧收拾得齐整。

    过了花期,紫藤花架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片金黄的叶子。花架下的摇椅上铺了毛毡垫子,朱崇翊走过去,拂去上面的落叶,躺了下来。摇椅随着他坐下的动作,前后轻轻摇摆着,他眯缝的眼睛,视线里一半是花架藤蔓上金黄掺绿的叶子,一半是如水长空。

    幽静安然的氛围里,他不由地轻轻阖上了眼。

    薛小嫦对他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心下不满,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张让见他主子的呼吸渐趋均匀,对薛小嫦悄悄比了个出去的手势。

    走远了,张让才低声说:“娘娘,皇上这阵子心里不痛快,都没睡个踏实觉,现下能睡上一会儿,真是难得”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不要去吵醒他的宝贝主子,真是挺好笑的,睡觉跑到她这儿来睡了,她这里又不是宾馆。

    薛小嫦越想越不是滋味,撇撇嘴敷衍了两句,绕到小厨房自去做糖炒栗子了。

    她一到后厨,就立刻被自己的几个奴才围住。

    小纪现在还不敢置信:“主子,皇上好端端的怎么来了?”

    “御花园碰上的”薛小嫦把绢袋里的栗子倒进木盆里,回答的漫不经心。

    青儿也凑过来:“主子,皇上来干什么呀?”

    薛小嫦想了想:“来睡觉的”

    青儿小脸一红,薛小嫦知道她想歪了,给她脑门一记暴栗:“瞎想什么呢,他自己在菜园那儿睡着呢”

    又瞪了青儿一眼,她端着木盆打算拿到井边儿去洗洗,做新鲜的吃食,她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浑掺”

    李嬷嬷叨叨念念地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夺了薛小嫦手里的木盆,塞到小纪怀里,对青儿和另外一个年幼的小宫女如儿说:“你们呆站着做什么,还不带主子去洗漱重新换套干净鲜艳的衣裳侍驾!”

    “嬷嬷,他睡着了不用我伺候”薛小嫦把这个年老的嬷嬷当作自己大半个亲奶奶,鼓着腮帮子抗议。

    李嬷嬷说教:“既然皇上到了咱们宫里,就算睡着了,您身为一宫主位,也要侍奉在侧,这才是后妃的本分。”

    薛小嫦无奈被拉走,走前还不忘连连回头嘱咐小纪:“炒栗子的做法上回教你了,最后别忘了刷上一层我特意留着的槐花蜂蜜,就在纱橱最上面一层放着呢……”

    --

    进了内殿,李嬷嬷翻箱底找出了一件赤霞羽纱长裙,薛小嫦被半强迫梳洗后换上,又被压在梳妆台前。李嬷嬷将她挽在头上的乌发放下,垂及腰际,用梳子细细梳一同,又在头上熟练地挽了个流云髻,剩余的一捧乌发在身后腰处用缎带束了。

    流云髻上点缀以赤色玉髓珠子,因为薛小嫦本就生得明眸皓齿,肤色白皙细腻,稍稍傅了粉,略略施以胭脂,便像生了光般明艳照人。

    青儿和如儿两个丫头在一旁笑嘻嘻地说:“许久不见主子打扮了,真好看”

    薛小嫦郁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李嬷嬷说:“向来接驾,哪宫娘娘们不打扮得鲜亮,是您平日里太散漫不成样子”

    梳妆换衣折腾半天的薛小嫦气闷,无话反驳。

    收拾完毕,她走向后院的一路上,不下十次地拽了拽自己赤霞羽纱长裙的裙摆,特别不自在。

    张让见她一团云霞走来的模样,眼前一亮,笑着无声地行了一礼。表情像是在说,这位主子终于想通开窍,知道打扮自己了。

    薛小嫦随侍在一旁,见花架下的朱崇翊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郁闷地瘪了嘴。他是猪吗,她都洗澡换了身衣裳,还画了个妆,他竟然还在睡。

    她深吸两口气,将视线转向遥遥长空万里,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穿到这种寄人篱下需要看人脸色才能活下去的角色。

    站了有两炷香的功夫,小纪捧着个小托盘,一溜小跑走向自家主子。

    站得腿酸又无聊的薛小嫦,一见他就面上一喜,再瞧他捧着的托盘上,用细竹编制的小簸箕里放着炒好的糖炒栗子,当即就剥了一颗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绵密香甜的栗子肉和淡淡槐花蜜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薛小嫦陶醉了,冲着小纪比了个大拇指。

    得到自家主子赞赏,小纪挠着后脑勺,笑得憨傻。他又一溜小跑退下去后,他的主子就捧着那盘栗子站着,时不时悄摸丢一颗进嘴里。

    见状,一旁的大太监张让大摇其头。

    花架下的摇椅上,朱崇翊的身上落了好些黄灿灿的叶子,张让想拂去,却又不敢,生怕惊醒他。

    突然察觉他鼻翼动了动,悠悠转醒,睁开了如漆的眸子。

    “什么味道,这么香?”

    “回皇上,是糖炒栗子的香味儿”

    张让狗腿地连忙回道,一转头看向薛小嫦,眼底有丝怨责的意思,像是在怪她把自家主子吵醒。

    见他扭着脸示意自己上前,薛小嫦挪近了把手里的那篓栗子放到小几上。

    “刚炒出来的,皇上尝尝。”

    闻声,朱崇翊侧首看去,入目一道赤如云霞的袅娜身影,他数九寒霜般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说:

    “你这身穿得倒是鲜艳”

    那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意思。

    薛小嫦试探着问:“臣妾特特换上的,您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正好,她就一直穿着。

    朱崇翊许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轻轻扯了下嘴角,却并未答言。

    他坐起身,在张让的伺候下喝了一口茶感叹似地说:“这个小地方被你收拾得清净,在宫里实属难得”

    “多谢皇上夸奖”

    薛小嫦口中公式化地回着,心中却哀嚎,他这话,不是要常来的意思吧。

    只见朱崇翊捏了一枚栗子在指尖,目光寂寂似在出神,默了许久,他才惘然叹道:“朕,富有四海,九州臣服,却护不住自己的骨肉。”

    知道他还在介怀安贵人落胎的事,可是,他后宫嫔妃众多,孩子都有十几个了,最大的已经快十岁了,薛小嫦实在不懂,难道他如此偏爱那个安贵人?

    这个气氛下似乎她总要说些什么,于是她捡着好话信口胡诌道:“您是万民之主,却也是凡人,万事顺遂是福分,伤痛苦难却也皆是命里的劫数。”

    似乎不想她能如此对答,朱崇翊略显意外地看向她:“你的话倒有几分禅机。”

    “臣妾随口一说,您也随意一听罢。”因为是我胡诌的

    她慢声细语,神情恭顺柔婉,倒是真真当得上封号‘柔’字。

    朱崇翊眯起狭长的眸子打量她,起了好奇,眼前这个女人与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完全两样了,做的事稀奇古怪全然不顾规矩形象,一转眼又可以恭谦柔顺。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这个疑问自他心中闪过,他不动声色地剥了栗子丢入口中,绵密的果肉混着槐花蜜的清香,沁入心脾。

    他眉宇间,阴郁之色有所转圜,似乎转眼间想通了什么。突然说道:“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朕不是凡人,朕是受命于天,统御四方的真龙天子。”

    头回听人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真龙天子,薛小嫦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就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

    “朕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好笑吗”

    朱崇翊的声音听上去很危险,一旁的张让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薛小嫦懊恼自己方才一时没憋住,立时做小伏低,肃了面孔,越加恭顺谦柔道:“不,您说的都对。”

    “那你刚才笑什么?”

    “臣妾只是刚才恰巧想到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让柔妃你在御前失仪?”

    “臣妾忽然想到,早上在御花园,两只雀儿在枝头上唧唧喳喳说这话,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一只把另一只拱了下去,被拱下去的那只鸟啊,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走了”

    朱崇翊:“……”

    搜肠刮肚临时胡诌的冷笑话,薛小嫦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悄咪咪抬头窥了一眼,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朱崇翊,尴尬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