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看她摸东摸西像在找什么，皱眉：“做什么？”

    “找碗。”

    鬼手噗得笑出来：“说找就找？敢情你变戏法的？变出来好装你的血吗？”

    “你说错了。”苏厌厌声音平平毫无起伏：“这碗屋里本来就有的，不是装血，而是用来放血。待会儿血出来，你直接就着口子喝便是了。我怕疼，伤口好不容易愈合，哪能再让你咬开个大口子。”说着就找到了那只碗：“找到了。”

    鬼手瞪着那只碗，神色复杂，冷冷扭开脸：“收起来，别自作聪明，老子不会喝的。”

    苏厌厌对他的善变瞠目结舌，定睛一看，发现他又是这样别扭的样子，明了一笑：“没事儿，我只能给一碗，多了给不了，怕你上瘾难解，不过我记得我娘书里写有一些缓解血瘾的方法，出去后我回家找来，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样说着，苏厌厌心里一亮，嘿，刚还在想得救之后无处可去，才一会儿就给她找到去处了，不赖。

    不容有它，苏厌厌就用力将碗往地上一砸，哐地一响，碗散成了一地的碎片，摸黑拿起一片，不小心被锋利的边缘划到手，一阵刺痛，一滴血自指尖滴在了地上。

    就这么一滴血，就让数尺外的鬼手瞬间闻到新鲜血液的芬芳，他打了个激灵，眼瞳顿时一璨，霍地冲她大吼：“你要放就放，与我无关！别以为自己是菩萨有多了不起！我沈复从不受人恩惠！”

    苏厌厌被他巨雷落地般的声音砸地直缩脑袋，畏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闭嘴！少在我面前啰嗦！滚一边去！”鬼手冷硬打断，怒气冲冲地转开身，用背对着她。

    这几日苏厌厌也摸清了他的性格，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如今就算放血他也绝不会接受，只好先行缓兵之计：“好吧，您说不要就不要吧。”她把割破的手指放嘴里吸了吸，默了默后问道：“您叫沈复？”那头不吭声，她自顾自介绍自己：“我叫苏厌厌，讨厌的厌，沈大哥可以叫我厌厌。”

    嘿，第一次觉得她的名字妙极，和如今的她倒是匹配了。

    没想到，能让她第一次坦然说出自己姓名的人，是一位嗜血的狼穴人。

    沈复不屑她的套近乎：“谁管你叫什么，少和我攀关系！”

    苏厌厌毫不在意一笑，对他的刀子嘴已免疫：“沈大哥，可否帮个忙？”

    沈复认为自己不该搭理，可坚持不了两秒又恶声恶气回：“说。”

    只见苏厌厌摇摇晃晃站起，扶墙走了过去，在如临大敌的沈复面前跪坐下来，低低嗫嚅：“劳烦帮我看看我的脸……如今是什么模样……”

    沈复怎么也没想到她为的是这个，愣了一愣，对啊，他居然忘了她被毁了容，这些天从未见她提及，更没为此哀怨哭泣，反倒是处处与他谈笑。

    沈复的双臂被烈火烧过，很明白其中的苦痛，对苏厌厌不由生了怜惜：“脸抬起来。”

    苏厌厌依言抬头，沈复一眼就看到左脸上，那块结了厚厚血痂的伤疤，由额头开始，到眼皮，鼻子，嘴角，基本将左半边脸完全覆盖。或许是药水撒下来的时候她及时闭上了眼，没有伤到眼珠，但左眼眼皮已无法正常闭合，一眨眼，便会看到一截外露的眼白，乍看之下，不免一瘆。

    沈复一瞬不瞬地看着明明忐忑不敢抬起眼睛看他，却还故作镇定一动不动的苏厌厌，说不出一句话。

    苏厌厌被这漫长的沉默憋得心慌，又不敢睁开眼去看他，怕看到他脸上尽是嫌恶。

    “为何不说话……”苏厌厌揪着膝盖上的裤子，低声催促。

    沈复似累极地闭上了眼，往后靠到墙上：“几岁了？”

    苏厌厌不明白他怎么转移了话题：“十五。”

    沈复皱眉瞥她枯瘦单薄的身躯：“你喝水长大的？”

    苏厌厌垂头无言以对。

    他便又说：“你娘若知道怎么控制狼穴人嗜血，定也知道怎么治你的脸。”

    苏厌厌讶然：“为何？”

    沈复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惹上这俩笨蛋的？”

    苏厌厌大概说了过程，沈复听完哼笑：“那人用的是红霞汤，地里浇了寸草不生，荒废百年，皮肤碰了轻者萎缩变形，重者骨骼融化，浇到肚子立马穿成大窟窿。以你的程度看来幸好只是毁了容。”

    苏厌厌发白的脸僵住，脑中全是当时许汝心向自己洒药水的画面。

    沈复：“你刚刚说这些人原本是要杀你，不杀你是为了拿你作诱饵？”

    苏厌厌点头：“他们大费周章地将我从崇延引到这里，或许是为了躲避什么人。”

    沈复投给她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他们是想制造你乃自行消失，让找你的人以为你不是被害了，而是自个儿去了其他地方。那个孟先生应也遭了他们毒手，若现在逃出来了必四处寻你，但绝不会找到这儿，因为他们肯定已把你到这儿的踪迹抹去了，这根本就是个连环计！你也真蠢的厉害，不相识的人也跟着走！”见苏厌厌脸色青白交加，心又一软：“那孟先生是你什么人？”

    “他在崇延开书肆，我做过他的学子，救过我两次。”

    “得，别想那么多，等那俩笨蛋回来一问便知了。”沈复说完便撑起身去挂黑布：“快天亮了，睡一觉吧。”

    苏厌厌沉默地蹲回角落，围好被子蜷成一团，再没有动一下。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沈复的磨牙声扰醒了苏厌厌。这几日，她已习惯了沈复入睡后的磨牙声，但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同，磨牙声夹杂隐隐的呜鸣，听着诡异的很。

    苏厌厌虚虚抬头，看到床上的黑影在簌簌发抖。

    “沈大哥？”苏厌厌试着喊，床上的人并无反应，她便以为沈复梦魇了，只好爬过去试图叫醒他：“醒醒，沈大哥……”然手一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反手一推，直把她推倒在地。

    “滚一边去！”他的声音变得像只困兽，粗粝凶狠：“不想死就离我远一点！”原来他不是梦魇，而是在忍耐来自本能的兽性。

    苏厌厌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情况，定是忍耐到了临界点才会变成这样。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对他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犟！快告诉我可以做点什么，我会一点医术，也许能帮上忙。”

    “走开！！”沈复抱着头躲避她：“不用你管！！”痉挛着用力咬自己的拳头，喉咙发出痛苦的低吼，可见他在克制着某种痛苦。

    “沈大哥！快松口！”苏厌厌试图将他那只已咬烂淌血的拳头从他锋利的牙齿里拉开，果然他很快松口，没想到紧接着又大力咬住自己的手臂，对自己下手实在是狠。

    苏厌厌立即转身，爬到地上摸起一片锋利的碎片，跑到床边，撸起左手衣袖照手腕就是一划。苏厌厌只感一辣，温热的血即从腕上涌出，哒哒滴在了她的裤子上。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