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纹回荡在海水中,千年前的惨烈而悲壮的画面退去，重现的，是破败而苍凉的千年后的海国。

    宁怡华蹲下身,捡起阵法纹路上散落的一颗泛黄的不规则物体。

    果然，这些她一开始以那是小石子的东西,果然是被时光侵蚀后的鲛人泪。

    那一颗颗失去了光泽和圆润的鲛人泪,零星散落在并未完成的阵法上,诉说着千年前那场可悲的灾难。

    “他们失败了，没有任何一个鲛人活下来。”宁怡华闭了闭眼，站起身,看向影像里,巫和鲛人卵所在的方向。

    那里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生命存在的痕迹。

    除了巫之外,所有鲛人的灵魂，都被献祭给了头顶的结界。献祭给了这个挡住了天火，却没能保住他们种族延续的希望的结界。

    “这就是天道,一线生机只要错过，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法弥补。”洛鸿羲有些感慨地说，“世间万物都无法逃脱这个规律，从诞生那一刻开始,便注定走向灭亡。”

    他的力量本源就是规则，所以在他诉说某种规则时，整个人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令所见之人不自觉便会沉迷其中。

    比如他的主要诱惑对象——宁怡华。

    “不论哪个世界,不论力量有多强，都无法逃脱注定的命运，除了任务者。”洛鸿羲眼眸深邃，一步一步走进她。

    在感觉到她的结界不再排斥自己后，轻笑一声握住她的一只手，送到自己嘴边轻轻印下一吻。

    “母体助我们脱离了这个命运，而我们给出的回报，便是完成祂的心愿。”

    认真的说，在洛鸿羲一本正经诉说规则的时候，整个人帅到发光、帅到不可思议，帅到宁怡华心跳加速，几乎要当场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可惜的是，在宁怡华把持不住之前，洛鸿羲率先没把持住，没能按照自己预演过的剧本进行求婚，而是顺从本心开舔。

    当他亲吻到宁怡华的手指之后，只觉心中火热、头脑混乱，忍不住做出了舔狗的本能动作。

    被亲吻，和被人一通乱舔的感觉是不同的。前者令人心动，后者只能得到一巴掌。

    在宁怡华感觉自己手背濡湿一片、看到洛鸿羲表情沉溺后，瞬间什么心动的感觉都没了，只本能地将变态打走，心情万分复杂。

    听说核桃补脑，要不给他弄六个？正常的时候帅气，但坚持不到一分钟就变态了，让她还挺难受的……

    她见洛鸿羲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转头残忍地无视掉他，“我去找第一个吃到鲛人肉的人鱼，她应该知道得比较多。”

    “我跟你去。”洛鸿羲赶紧道，“我想跟你一起……”

    想起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恨不能捶胸顿足的洛鸿羲险些落下泪来，宁怡华被他湿漉漉的眼神打动，心想，算了，他不犯傻的时候还是挺帅的。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你自己瞬移回去。”说完，她就回到人鱼的聚居地，无视跟自己隔了一段距离的新式挂件——欲言又止洛鸿羲，开始按照影像寻找那条人鱼。

    知道这些人鱼都不具备力量，宁怡华放心的用水晶球带路，很快便找到了一个鱼尾形状相似、但颜色不同的人鱼。

    在影像中，所有的新生人鱼都和鲛人王一模一样。但现在的人鱼长相各不相同，头发颜色和鱼尾颜色也都不一样，宁怡华很怀疑她们整容了。

    用傀儡术控制住这条有着银色长发和银色鱼尾的人鱼后，她反抗不得，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条深海鱼，眼神空洞地将她们离开海国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

    充满力量的鲛人王的肉，让每一条深海鱼都拥有了比飞鸟更快的速度，赶在岩浆堆满结界顶部之前，逃出这些火山群。

    [我……]

    一个新生的人鱼尝试说话，却失败了。她们都听到了巫临死前的诅咒，尝试后，也都清楚自己无法获得属于鲛人的力量。

    就连开口说话，这种不曾属于深海鱼的力量都无法拥有。永远，她们都只能像曾经那样用声波交流，甚至连不属于外表的牙齿都无法改变。

    [该死的鲛人，该死的巫！]她们目光冷漠而仇恨，带着些许畅快地看着深不见底的火山群，不顾自己的身躯被烫得发红。

    [败军之将，被上天厌弃的种族，还妄想掌控我的命运？]一个人鱼眼神冰冷地看向原本应该是海国的地方。从鱼尾上看，她就是第一个撕咬鲛人王的那条鱼。

    [这世上，拥有智慧与力量的不仅仅是鲛人。]

    [井底之蛙，别妄想困住我们。]

    做出决定，她迅速向岸上游去。她曾经听鲛人们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拥有力量和智慧的种族，她们称之为——人类。

    她带着几个愿意听从她的人鱼躲在岸边，观察人类的行为，在他们出海的时候，将他们的船只倾覆，研究他们船上的一切。

    为了得到人类的力量，她们甚至倾覆了一座海边的城市，只为研究那些人类不会带到海面上的科技设备。

    或许是新生种族的优势，很快，她们就弄懂了人类使用的力量，那种被称为科技，只要有脑子、愿意思考，就能拥有的力量。

    踩着人类城市为踏板，她们很快掌控了这种只需要智慧的力量。

    她们用科技给自己的鱼尾染色，给自己换脸，将头发的颜色变得不同，只为彻底摆脱鲛人王的阴影。

    她们甚至尝试将自己的血肉喂食给人类和鱼类，企图破开海国巫师的诅咒，创造出属于人鱼的仆从。

    可惜，她们失败了。人鱼的血肉能铸造的，只有没什么智商、只会服从命令的丑陋雄性人鱼。

    掌控海洋后没多久，末世便来了。

    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享受多久海中霸主的身份，就被迫开始在末世中挣扎。

    [可恨末世来得太早，若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定能将所有陆地沉进海洋，统治整颗星球。]人鱼不带感情地说。

    这条人鱼对和平的危害太大，宁怡华没有解开傀儡术，让她在海底好好待着别去蛊惑别的人鱼，就和洛鸿羲一起离开大海，来到陆地寻找人类。

    按照逻辑来说，这个世界进化的契机不论在哪里，都不可能在人鱼身上。

    原本的契机，也就是天道给出的一线生机在鲛人身上。如果当时的阵法成了，千年后鲛人出世，氧气危机应当可以迎刃而解。

    可惜这个属于全世界生命的契机，被人鱼抢走了，成为了一个成全她们的千年霸主地位的机会。

    夺人生机只为成就自己者，终将遭到反噬。这个世界的第二份生机，自然会降临在她们无法企及的地方。

    与人鱼相对的、而又永远无法企及的，就是人类。

    **********

    宁怡华和洛鸿羲隐去身形，蹲在人类的研究院里，看他们研究人鱼的血肉。

    之前，他们抓到了一条雌性人鱼。虽然这条人鱼自爆了，还险些弄坏氧气石转换设备，但研究院早有准备。

    这场研究本就是在基地外进行的，哪怕真的被毁了也不会带来什么损失，更何况只是险些炸毁。

    心大的研究员们甚至没有转移阵地，就地收集人鱼自爆后残留的血肉，在显微镜和各种试剂反应中研究人鱼的秘密。

    在他们两人到达研究院的时候，兴奋的研究员们已经宣布，他们提取出人鱼基因中带着独特活性、重新编辑后可以产生厌氧属性的部分。

    这之后，他们尝试将这个基因片段与人类基因相融合。按照他们的估算，如果能达到理想状态、完美融合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制造出不需要氧气就能生存的新人类。

    可惜不知为何，他们做的四百多组的融合实验都失败了。失败原因千奇百怪，仿佛是上帝不允许人类制造人类一般，弄得有些研究员在实验前，都开始求神拜佛了。

    宁怡华看着人鱼血肉中带着的细小、但浓重的，属于诅咒的黑气后，觉得那几个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研究员很有灵性。

    如果说实验的成功率本来应该有百分之一左右，那么加了诅咒之后，这个概率就无限接近于零了。这个时候，求神拜佛的确比继续更改实验条件有用。

    她动手消除诅咒容易，但她怕坚信科学的研究员们要怀疑人生。同样的东西，前一秒已经失败，下一秒却成功了，这太不符合科学定律、太奇幻了。

    为了避免他们三观碎裂，她选择性的，将祈祷过的研究员手中的材料里的诅咒消去，没过几天，果然得到了好消息。

    “我成功了？我为什么会成功？”一个研究员满脸迷茫，“这一组实验的条件和a36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唯一区别……”

    他脸上浮现了不可置信：“我在做这一组实验前求了神！难道真的有用？”

    围观的其他研究员有的不信，有的却若有所思地回到实验台重新开始实验，只不过在进行融合前，都会虔诚地拜拜神。

    后来，在成功率面前，所有研究员都加入了祈祷阵营，真切相信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

    几个月后，人类研究院找到了稳定融合的方法，并培育出几千份样本，召集志愿者来尝试融合、改造。

    从结果来看，在尚未出生的婴儿身上的融合是最成功的，达到了80%这样恐怖的概率。但因为他们有的还没出生、出生了的也没有长大，所以还无法得出具体结论。

    另一边，在参加实验的几百个成年人身上，只有有三个人成功了。但是，当他们不带任何防护和氧气设备，站在没有氧气的废土上，对大家微笑招手的时候，所有人都哭了。

    这就是新生，这就代表了人类度过末日的希望。

    之后，确定了今后的研究方向，人类面临的最大困难，便是人鱼基因样本不足。

    他们尝试用易于捕捉的雄性人鱼代替，却在研究后发现，他们的基因更倾向于一些常见鱼类，而不是人鱼。

    也就是说，只有那些在深海里游动、极少靠岸的雌性人鱼，才有人类需要的基因，才能带给人类希望。

    因为无法沟通、因为联姻失败，为了生存，为了结束末世，人类选择正式与人鱼开战，尽一切可能捕捉雌性人鱼。

    后世记录中，将这一场惨烈的战争，称为希望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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