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兄长(1)
作品:《神丧》 我又回到了雾镇,和裴斯一起。
当天桐美似乎预料到了我们的回归,打开了窗户,趴在旁边对车上的我使劲挥舞两下双手。等我们下了车,走进叠满红黄落叶的院子,她已经又出现在门口,背着双手,围着我身上的风衣打量一圈,眨起漂亮的桃花眼。
“是裴医生的那件衣服。”她启唇露出个明了的微笑。
我没回应她,目不斜视地跟裴斯进门。放下了东西回头看她,却发现她离裴斯站得远远的,有点呆木地望着他,不敢上前。我想想过去这些天自己都和裴斯在一起,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桐美怎么看着倒是更畏惧裴斯了?
我把裴斯支去先洗澡,自己换了身舒服软和的衣服,又打开电视在客厅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但终于我把眼神依然怪异的桐美拉到身边问:“怎么了?”
“嗯……裴医生……”桐美长长地望了磨砂浴室门,又听了听里面水流“哗哗”的声响,才小心凑近了我说,“裴医生身上有血腥味。”
血腥味?不知怎么,我第一反应是他受伤了。但看桐美畏惧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就继续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我觉得,裴医生这次……”桐美轻轻打了个寒噤说,“这次好像杀人了……”
“嗯?”我知道这话的字面意思,但脑袋里却好像转不过弯。
我想说不可能,但想起那天在露台看见裴斯打电话时的神色和把我从箭下救出时的身手,声音只堵在了嗓子眼,呛出一阵咳嗽。
我说过我无所谓他身上的秘密,也不太在意他有没有杀过人,但这会儿身上还是泛冷。我不会从一般的道德上评判他,却会因为他做的事感到不安,尤其在我身边时。这些天除了我昏睡的时候,和他分别时间从来不超过两三个小时……他怎么有时间动手?
还是说……桐美在骗我?
“先生、先生别这样看着我……”桐美本来靠近我寻求庇护似的身子一下子飘远了,眼里有两分惊惶畏惧,“也只是好像,说不定是我搞错了……”
我重新睁开微眯的眼睛,悠悠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吓着她了,便开口道歉:“抱歉,我也知道他身上藏着事……”
桐美重新凑近了一些,眼睛又眨了眨,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浴室里门“咔哒”一响,她就没了踪影。
浴室里蒸腾的水蒸气从门缝里争先溢出,弥漫成一阵白色雾气。裴斯穿着黑色的浴衣从里面走出来,脖子上披着白色毛巾,微长的发丝上缀了水珠,蜿蜒埋进脖颈间,落在偏白的胸膛上,顺着弧度优美的线条淌进松松垮垮收在腰间的浴衣里,肌肤上泛着湿润朦胧的光泽,很是撩人性感。
随手撩起肩上的毛巾擦擦头发,裴斯身上带着清新的草木气味坐在我身旁。
我还想着刚才桐美的话,看到这景象却只是向旁边躲了一下,怔怔看他。
“裴斯……”我唤了他一声,声音低微,很快随水汽消散。
他看出我不太对劲,停下手里动作,稍微向我探身:“累了?”
我想也是,否则没那么容易因为这种事感到不安。我不再躲他,随他发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收拢,轻抚在我后背:“你伤口没拆线不能碰水。我帮你擦擦身子,做次催眠好吗?你太压抑了。”
他把我平静的表面戳破,我才注意到胸口里那种熟悉的紧缩感,身体上的僵硬。挑明无法阻止,只会让整个进程光明正大,将我完全压制。在整个觉察并缓缓陷入焦虑和抑郁的过程里,我看着他,一点点攥住他微潮的浴衣一角。
“嘿……放松。”可能看我一直不说话,他声音越发平缓,语气里却有点着急,“就做很简单的小催眠,和以前你工作时那种一样……好吗Sering?”
“不用了……”我尝试把自己从过分柔软的沙发里撑起来,消除某种无力感,然后终于眨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靠近他胸口依住——至少这样不会让我感到呼吸困难或者陷入不安的滋味。
每次催眠治疗以后,我确实会感觉好上一阵子,但也仅限于此……一切还是会周而复始,再复发。那种感觉……更让我感到无能为力的徒劳和难受。
“裴斯……”我又叫了他一声,总觉得如果能得到回应,会比任何治疗都见效快又有用。
“嗯,没事了,结束了。”湿润的吻落在我颈侧,让我战栗一下,接着却整个人松懈起来。
我抬头看着他漂亮的绿色眼睛,似乎折射着从未见过的光,美丽却像玻璃制品一样脆弱……
我想告诉他别这样看着我。但在心口轻轻抽动的痛楚里,我问他:“感冒好了?”
“好了,本来也不厉害。”他很快垂下眼,揉了揉我后脑勺的头发。但我已经都看到那个眼神了。
迎着他浅而安稳的鼻息,我淡淡笑了一下:“我感觉好多了……去洗漱,我自己就行。”
站在镜子前,我褪掉上衣。浴室里尚有裴斯用过后留下的余热,倒不冷。我看看镜中腰腹上那道伤口上还贴着药,我也不想揭开。怪难看的,得有七八厘米长。
除了这里……我上身还有一、二、三、四……我转过身,又在肩胛处和后胯各找到一道小些的,算上这个一共五道疤痕。腿上的……我不想算上了。本来就是容易留疤的体质……这瘦弱的身体,现在真的难看坏了。没有那些漂亮紧实的肌肉,挺直身子就能微微凸起的肋骨。一道爬上胸膛的暗色伤痕,更在凸起的肋条间显得有点狰狞。
唯一值得看的……是裴斯留在上面的吻痕。那些原本粉红的已经褪去,只剩下一些原来就暗红发紫的,现在青紫青紫的……
当时裴斯……看着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呢?一整晚都……会觉得很糟糕吗?
现在我自己都觉得……想破坏这具身体……
“咳咳咳……”胸腔里突如其来的痒意打断充满负面情绪的思绪,我垂下头单手扶在洗手台上咳嗽不断,直到氧气快要全被抽干,心跳猛烈撞击发疼,才缓过些劲。
移开挡在唇边的手,摊开手心和指缝有几缕细细的红色,正汇聚到灰紫的指尖。
抬头我能看到磨砂的门后有身影,静止地着。
我冲掉指间红色,没叫他进来。随着水声渐大,那身影也模糊缩小了。
太累了。抬头看看自己的脸,没有血色,白得发青,我有点认不出来自己了。毕竟我很少照镜子,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也许两年前,我刚从医院里出来,进入CDC工作时还比现在多两分看头。至少眼睛比现在亮些,偶尔会露出干净的笑意,周围也没有现在的黯淡发乌。肤色也是,那会儿算是白皙,现在全是病态的,死气沉沉的灰白。至于脸颊上那二两显得年纪较小,让人觉得亲近的小肉,也早随着体重计上二十斤刻度减少而削下去了。只有头发还是乌黑的,是我喜欢的颜色,但同样长了,发尾卷曲凌乱,能遮住半只眼睛,透出连阴郁都算不上的东西,最多几分颓丧,以外什么都无。完完全全没有变化的……应该是我鼻梁上这副眼镜框。镜片碎过,绿色的偏光换成了蓝紫色,但上弧下圆的黑色镜框却一直保留着。
我摘下眼镜,指尖摸过眼镜腿,却也摸到几道褪了色的划痕。
“……”重新把眼镜戴回去,视线清晰的同时,耳边水声也更大了。
我想想,就一直用着这副眼镜吧,直到一切结束。
“Sering……宝贝,醒醒……”
脸上传来轻微拍打的痛感,我有点茫然地张眼看像身边的男人。我正睡得舒服,很暖和。
不满地低哼一声,我还是任由裴斯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紧紧裹在毯子里,抱回卧室。
他打开床头灯,对着光检查我那道还没拆线的伤口。他一边轻轻用棉花吸走伤口附近的水珠,一边
问我:“怎么泡澡了?不是说还没拆线,不能碰水?”
虽然是反问,但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慢慢反应过来,终于彻底从半睡半醒里睁大眼睛,开始回忆。但脑袋里却昏沉沉的,记忆停留在我刷好牙,打湿毛巾,以后都是模糊的。
想了一会儿,我轻轻说了一声:“可能觉得……暖和。”
裴斯专注在检查伤口,涂抹碘酒和消炎药的过程里,没有回话。
“我……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我声音很小,明明是问裴斯,却又怕惊动他。
“应该只是太累,睡着了。”他收起镊子等小工具,俯身扣着我后脑吻了下额头,好像叹气一样说话,“以防万一再检查一下,好吗?”
我不想让他太担心,就点头。
高压一如既往地低于90,心率也慢到51,其他也没一个在健康范围里,却都是我能承受的范围,甚至是常态。心衰也就这样了,裴斯清楚,没说什么。
他把听诊器摘下来的时候,我忽然起了点捉摸的心思,便拉住他的胳膊找他要听诊器。
他唇角微微一翘,把听诊器交给我,眼神里也起了兴趣。
“现在换我听听你的……”学着印象里他的样子,我把听筒挂上耳朵,但不得技巧,还是他帮我把耳塞赛好。
支起身子,我把他往床里拉了拉,然后爬到他身上,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倒,解开浴衣。
他的身体很好看,没有夸张爆炸的肌肉,只有流畅优美的紧致线条,腰部瘦劲有力。薄薄几块腹肌紧实覆在腹部,之间轮廓并没有那么立体分明,但触碰使仍能感觉到蕴藏着的力量。那是可以陡然爆发也可以隐秘无形的力量。
望着他的眼睛,我眯起眼睛笑了,跨身骑在他胯上,伏下身子将手和听诊器按在了他温暖的胸膛上。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非常有力地鼓动着我的耳膜,只是比想象的快了一点。
“怎么样?”他唇角笑意更深,抬手攀在我腰上,眸光深暗下来,“我有没有生病,我的小医生?”
我故作严肃地抿住唇角笑意,盯了他一会说:“不要说话,我正在欣赏。太好听了。”
他低低笑出了声,胸腔震动,我也听不清了,只觉得会醉在他微厚尾音中诱惑的旖旎里。
恍惚中听诊器掉落在一旁,他攀在我腰上的手力度一大,方位一转,我便倒入柔软的被褥之间,身上遮蔽的浴巾也滑落下来。
怔住几秒,他没有压实在我身上,但我还是禁不住微微喘起气来。我想搂住他的脖颈,感受他脉搏的跳动和血管里涌动的热度,最后却抓起了身下的浴巾试图掩住难看的身子。我又想起来在浴室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Sering……看着我,看着我。”他制住我的手,力气很大,但一点也没把我弄疼。
“你很迷人,很漂亮。”他裹着薄茧的指尖从我胸口划过,轻轻撩拨了一下那点敏感,立刻在心脏上撩起一片燥热。
我仿佛失去了自主能力一样,迷惘地望着他。
他眼里是那天在诊所,我见过的狂热且虔诚的迷恋和执着又强盛的占有欲。
“我只是怕弄伤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把眼中的这些情绪尽数压下,只剩温柔和疼惜,“上次也是。你太美了,像朵白色的花。”
身体仍然在他的挑拨下微微战栗,意识和理智却渐渐回笼……我不喜欢这个比喻,让我感到被冒犯般的恼火。
“嗯……我不是……唔……”努力压住抵在喉间的暧昧声音,我的眼神里带上反抗和凉意,“不可能是白色,不可能是花……”
他的手在我小腹上停住,好像陷入了迷醉一样不言语,在我肚脐下方轻轻循环划圈,又把火热宽厚的手掌紧贴在腹部揉搓,嗓音低哑:“我知道,我知道宝贝……但对我来说,你就是这样珍贵的宝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难以想象的兴奋和快感从他拥有魔力一般的手掌传入身体深处,像闪电击中一样迸出火花,酥酥麻麻的电流又顺着神经传递,瘫痪了我整个身体。
“呜……”喉咙里抑制的声响还是泄露出来,我迷离且惊愕地望着压在我身上的裴斯……
他真的太了解我了……从生活习惯到心理状态,甚至是……□□敏感地带,连我自己都半懵半懂。
这样亲密的接触,在我记忆里明明只是第二次,第一次从没这样直白地发生这种致命似的触碰,更多只是无关□□的安慰,可实际上他却好像对我的身体早就了如指掌……
喘息变得急促起来。晕眩感一阵阵袭上头顶,我有点慌张地抬起手推搡他胸膛。
他也停止了原来的动作,轻轻拍抚我的胸口,动作再没有一点□□。
“你……”稍微缓和过来,我看着他,声音微弱,但再也没有迟疑地说出了陈述句,“你认识我……”
裴斯没有回答,眼神和表情都静静的,很柔和,恍惚还有兄长一般熟悉的爱怜。
兄长般的……爱怜?这似乎就是我一直看不出的那部分情感……
“睡吧Sering,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裴斯抱着我,用自己的母语低低哼起听不清歌词的调子,韵律和东地文化里的完全不同。
隐隐约约地,我知道这首曲子是在讲述什么故事……
“18年前的庄园里,四个兄弟姐妹迎来了他们远道而来的小弟弟……
那是最小的幺弟,有着和他们各不相同的血统……
他温柔又脆弱,柔软又细腻,是和野兽完全不同的造物……”
困意在他催眠一般的哼唱里完全令人不能阻挡,意识跟着一波一波温暖的浪潮起伏模糊。我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我害怕睡去以后会梦到遗忘的恐怖事情,也只能抓紧他的手臂。
最后也只能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确实难得安稳一觉。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