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周围的守卫跟刘潜比起来，如同萝卜青菜遇上刀，刘潜根本没放在眼里，一阵风卷进来，提刀朝沈九星杀。

    沈九星顺手就要拉起南玉做人质，刘潜一刀挥过来，沈九星躲过去，起身想再战，刘潜劈头下来千钧之力，也像砍萝卜一样，把他解决了。

    南玉捂住眼睛哭，不去看眼前惨状，刘潜怕他没死透，多捅了几下，才放心回过头看南玉：“你果然在这里。”

    周围一阵骚乱，刘潜的人制住王府的人，南玉坐在地上，先前还很厉害，现在只剩腿软：“你怎么才来——”

    另一边地上也有人说话，呜呜叫着刘潜的名字，刘潜叹口气，问：“怎么回事？”

    “别让他活，他跟我师父是一伙！”南玉指着刘炎告状，“我师父叫他拦住我们，所以他把我困住。”

    听到跟楚盏有关系，刘潜心狠下来，走到刘炎面前，捏开他的嘴，也塞进去一把红色豆子，逼他仰头咽下去。

    “什么东西？”南玉带着鼻音问。

    “你在广陵要的，相思子的种子，我把外面的壳剥了。”刘潜重新走过来。

    刘炎躺在地上乱叫乱抓，南玉啜泣着，朝他骂：“活该！”

    刘潜看这架势，明白几分：“他要……娶你？黑灯瞎火大半夜的，成亲？”

    “他要长生，沈九星骗他，跟我成亲就能活得久，他信了。”南玉两只手擦着眼泪，呜咽回答，“有我师父和金蚕帮忙，他们把我从你旁边抓走，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开始以为你又跑了，找了很久，最后想起来今早王叔说想要你，我不放心，就回来看看。王府这么怪异，所有人都集中在这边，我过来就看到他——”刘潜说着，帮南玉合拢衣襟。

    南玉握住他的手说：“我不要穿这个衣服，你帮我脱掉。”

    “先穿上，明天再换好不好？”刘潜一边整理，一边征求她意见。

    “不要，还有这个鞋子我也不要穿。”南玉踢掉两只红色婚鞋，只剩一双穿着罗袜的脚，把两只鞋更向远踢。

    又想起来头上的钗，她伸手全拔/出来扔得远远的，细软如瀑的头发披下来，衣裳凌乱，眼睛红红，可怜极了。

    刘潜说：“你害怕了？我以为你平时那种样子，什么都不怕。”

    南玉眼睛一眨，泪水又涌出来：“怕，我好怕，呜呜——”

    刘潜好声好气安慰她：“不怕，没事了。”

    另一边刘炎的惨叫声终于停下，脸上一片血污，死掉了。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外面刘潜的人在清算战局。

    南玉哭得一颤一颤，像个小孩子，刘潜笨手笨脚劝慰一会儿，她脸颊上挂着亮晶晶的泪珠，一只手捏着刘潜的衣服不放松，好像很怕他离开。

    烛火中南玉脸上的小月牙仿佛有魔力，若隐若现，刘潜看着小月牙在她乱发里躲藏，伸手拂开那块头发。

    她满心依赖地望着刘潜，眸中闪动泪光，刘潜很想安抚她，给她一点安全感，忍不住俯身在小月牙上亲了一下。

    南玉本来哭得抽着，忽然被他吓到，屏息愣住，眼睛睁大，眨了两下，一颗圆滚滚的泪珠滑下去。

    刘潜也有几分无措，口干舌燥说：“不哭了。”

    南玉哭声骤降，小幅度抽泣两下，慢慢想起来其他事，对他说：“我的衣服和剑都在上面，你帮我拿下来。”

    他起身去拿，从铜鼎上拔出鬼宿剑，找到床脚散落的衣服。

    看到这张大床，他更心有余悸了。

    南玉还腿软坐着，接过衣服，从里面拿出一枚金五铢，放到他手心。他任由南玉抓着他的手，视线落到钱上：“什么意思？”

    “我把这个给你，你可以拿来找我。”南玉鼻音闷闷地解释，“我身上有两枚，你有一枚，我们可以互相找。”

    她自己也拿出一枚：“你想想我的样子，然后向上一扔。”

    两个人同时向上抛，金五铢落下来，他俩面对面坐着，都落到手掌正前方。

    “就可以指引方向，如果你手头有地图，也可以对着地图扔，都能找到我。”她把刘潜手掌仔细拢起来，挂着泪郑重嘱咐，“以后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要找到我。”

    刘潜收下金五铢，答应她：“好。”

    她神色迷蒙，看了刘潜好一会儿。

    地上散发一阵血腥气，南玉回过神，咬着手指画一个符，让刘潜贴到沈九星身上，镇住他死后不要作乱。

    南玉说什么都不要穿那身婚服，刘潜给她脱下来，裹上旧衣服，又去高台上打着灯找她的鞋，找回来给她换上，她心底这才舒服了。

    扶着南玉出门，刘潜说：“今天很晚了，我们去睡一觉，明天把汝南的军队收编，一起带着走。”

    南玉表情一垮：“要在王府睡？”

    “现在这里都是我们的人，很安全，别怕。”刘潜安慰她。

    她虽然心里不情愿，但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答应了。

    知道她吓得不轻，刘潜寸步不离守着她，直到她躺到床上。等吹灯上了床，南玉轻轻说：“他肯定是记恨我们炸了天中山，所以才炸个路还我们一回。”

    刘潜点头：“我就想着他不会轻易放弃，他求长生已经求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也是我师父从中作梗，我们接下来不要再节外生枝，一路直接走去长安。”南玉闭着眼睛说。

    “好，今晚累了，你快睡吧。”

    南玉不放心，半张脸在被子里问：“虽说你爵位高，但他毕竟是你王叔，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刘潜摇摇头：“没事，临行前大哥跟我说过，所有妨碍我们前进的，无论是谁，我都有生杀权。”

    “唔，那就好……”

    夜色已深，南玉又累又困，心里惶惶，一个劲儿向刘潜这边靠近。她昏昏沉沉差不多睡着，整个人缩成一团，梦中轻微打颤，刘潜隔着被子抱住她，轻轻拍着她脊背抚慰。

    她睫毛颤动，不知梦到什么，伤心地低低呜咽说：“姓刘的没一个好东西——”

    “……”

    刘潜的手僵在半空。

    在汝南多耽误了两天，刘潜收编军队，带着一起向长安走。

    他在汝南斩了一条赤蛇，杀了一个郡王，不知道刘至经过时会怎么想。他在前面扫除障碍，后面刘至一路走得稳稳当当，凭这个功，再加上他俩兄弟至亲，肯定比一个不中用的郡王叔重要。

    到晚上再次安营休息时，南玉拿着笔跑过来找刘潜：“君侯，你陪我去那边一下。”

    刘潜被她拉着袖子走，问：“怎么了？”

    南玉一直把他带到山坡上一棵海棠树旁边，才停下：“这里有棵神树，我想来祈福，又怕路上不安全。”

    刘潜回头看看，就这么短短一段路，南玉还不放心，真是被吓怕了，一步都不愿意离开他。他问：“什么神树？”

    “现在都快六月了，这里海棠花还开得很茂盛，我看这边地形好，灵气旺盛，肯定很有福气。”南玉一边说，一边掏出一片丝绢，在上面写东西，“我写上祈愿，挂上去求求神仙。”

    “你写什么？”刘潜靠过来看，南玉伸手捂住：“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还有丝绢吗，我也写一个。”刘潜随口问。

    南玉写好自己的，装进一个红色锦囊里，随后把笔递给刘潜。他顺手写一个长乐未央，这是本朝最常用的祝福语，几乎什么场合都可以用。南玉笑话他没追求，一并塞进锦囊，踮起脚努力向上挂。

    刘潜袖手旁观片刻，笑着从她手里取过来，轻松挂到高处。

    汝南离长安已经很近，北方地界，夏日干燥酷热，一路再没有停留，全速向长安走。

    楚盏对于假徒弟没有拦住真徒弟这件事，想法很平静，本来也没指望他能斗得过南玉。

    当初收南玉为徒时，分明看得真切，南玉对她有益，谁知她也会看走眼，现在拦在她面前最大的麻烦，就是亲手教出来的这个徒弟。

    甘泉宫中，楚盏坐在卦盘前，收起几枚随手拈来的棋子，扔进棋盒。许婉躺在一旁的床榻上，安静闭着眼。

    楚盏凝望她一会儿，神色郁郁，心底凝结着日久不散的心疼。

    夏日好，紫阳花不需要她的催熟也能盛放，楚盏抱着手边一丛蓝紫花簇，轻微叹气。固然天命不可违，但她不可能放弃。

    五月二十，赶路到中午时，刘潜望见熟悉的长安城。

    军马一路烟尘滚滚，非常张扬，长安城门紧闭，城墙卫士喊着问：“来者何人？”

    下边刘潜的卫士悠悠报上名号：“广陵国，广陵王。”

    守城的人互相议论一阵，又问：“君侯，没有诏命，何故离开广陵擅自回京，还带了这么多兵马？”

    卫士回道：“奉太子殿下之命，讨伐逆贼巫女，请开城门。”

    上面又沉默，激烈讨论着，有人探出来辨认刘潜一眼，喊：“君侯，请在城外稍等，我们需请示过城中诸位公侯才可。”

    刘潜在原地等着，问南玉：“你要不要算一卦，是凶是吉？”

    南玉应声起卦：“五月五数，二十日二十数，午时……不用算了，会让我们进去的。”

    “怎么？”

    “看样子我师父不在这里，她大概还在甘泉宫，控制着陛下。她要等太子殿下，城里的公侯列卿群龙无首，就等你这样的进去拿主意呢。”南玉凑到他旁边分析一通。

    道理都很简单，等了一会儿，城门打开，大司空出来迎接刘潜。

    皇帝生死不明，太子逃出去，丞相又横死，现在长安城说话最能算数的就是大司空，他带着几个尚书和侍中过来。刘潜下马步行，走到跟前叫他：“韩司空。”

    南玉眼睛一扫，他周围几个卫士手按在刀上，防备着刘潜，一副随时准备拔刀的警惕模样，倒是刘潜单枪匹马，只带着南玉过来，一显诚心。南玉撇撇嘴，哼一声。

    韩司空认出刘潜来，立即躬身道：“君侯，许久不见。”

    刘潜笑了笑，问：“诸位在城里还好吗，陛下怎么样？”

    韩司空摇头：“我等没什么事，但陛下只有诏令送过来，不曾露面，也不见人。起初陛下与太子殿下有矛盾时，我们都去求见，想要劝阻，但陛下一概不见。不知太子殿下现在还好吗？”

    他殷切望着刘潜，展露出万分关心，刘潜答：“好，他在后面带兵前来，不日即可抵达。”

    “那就好。只是长安现在空虚，南北军都被调到甘泉宫严密护卫，我们没有兵符，插不上话。君侯此次前来，带了多少兵？”韩司空再问。

    刘潜这下知道开城门的原因了，城里没兵，打不过他。他刚想如实回答，南玉在旁边掐他手心，提醒道：“君侯警惕些。”

    几个重臣不悦地看过来，韩司空质问：“这位姑娘是谁，怎么如此无礼？”

    南玉振振有词：“陛下困在甘泉宫，诸位不去拼了老命看他，在这儿掰扯什么，还打探君侯带了多少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暗中勾结了逆贼。”

    刘潜急忙赶在韩司空开口前，做样子训斥她：“说什么呢，对这几位礼貌些。”

    南玉向他信口瞎掰：“我师父肯定在城里安排了人给她随时汇报情况，君侯，你要警惕些，别随便告诉旁人实情。”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