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

    明亮的商场变得昏暗，遮天蔽日的阴霾吞噬了一切。

    只有吃着冰激凌的小姑娘在昏暗中散发着暖白色的微光。

    灰褐色的海水从景渠身后涌进来，如浊浪滔□□着林蓬蓬扑过去。

    那团白光，那么弱小。

    怕是瞬间就会熄灭。

    “老大。”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不是你的小兔子吗？她在跟人约会呢？”

    黑暗倏然褪去。

    景渠回过神来，周身的戾气收敛。

    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下，掩住心底的暴躁，然后转身往回走。

    跟班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没看清那男人的脸，可瞧他周身的气质，像个好人。”

    “嗯。”景渠艰难的发出了个音节，他脑子乱糟糟的，嘴里一股子铁锈味。

    跟班的发现景渠状态不对，也不说话了。

    俩人从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直接上了车。

    跟班的负责开车，车子缓缓驶离商场，上了环路。

    行驶好久之后，跟班的憋不住，问了一句：“老大，你还好吧？”

    后视镜中，景渠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好久都没眨眼睛了，怪吓人的。

    “不爽。”

    很不爽。

    跟班的心里直打小九九：“我去查查那个男人的身份？”

    “不用。”顿了顿，景渠又说，“是楼清。”

    景渠第一眼就认出了楼清，他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跑过去，将楼清那只圈着林蓬蓬的胳膊卸下来。

    跟班明显愣了一下，一脸的意外：“楼清啊……”

    景渠继续盯着窗外。

    车子在路边停下了，跟班的从兜里掏出盒烟来，抽出一支，转身递给了景渠。

    又给点上火。

    伸手将车棚上头的天窗推上去。

    跟班的自己也点了根烟，回头跟景渠说话：“老大，你还投过他的电影，夸过他——长的又帅人品又好。”

    “……”

    是啊，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景渠的视线从车外移动到了天窗，袅袅的烟丝气线正顺着天窗飞出去。

    跟班的皱了皱眉：“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反正你也不准备把小兔子接过来，小兔子跟着楼清，不比跟着萧旭那种混蛋强多了？”

    萧旭？

    景渠回忆着，好一会后，他忽然笑了。

    笑得阴冷。

    在海岛的时，景渠见到林蓬蓬和小萧总萧旭混在一起，萧旭甚至还将林蓬蓬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

    景渠当时的情绪没有半分的起伏。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林蓬蓬的感情，可却从不觉得这感情有多烈。

    不过是深陷泥潭的人，想在别处找一方窗明几净的天地，有个干干净净的人放在心里，偶尔拿出来，给自己阴暗的人生添一丝光。

    这束光可以是林蓬蓬，也可以是其他的人。

    为了让这束光保持干净，他从未将她当成自己的，只希望她过的好。

    然后自己可以远远看着她。

    现在想想，他当时不生气，是因为萧旭是个换女朋友如同换衣服的人渣。

    但是今天，他看到小兔子和楼清在坐在一起。

    他立刻就慌了……

    景渠的声音刮擦着冰霜，音调缓慢、萧索：“原来是这样啊……”自己的心——比想象中的，脏多了。

    跟班的不说话，他知道景渠这个反应，是说明他自己想明白了，至于想明白了啥，咱也不知道。

    乖乖地将烟灰盒递过去，让景渠按灭烟头。

    “开车吧。”

    “好。”

    车继续行驶，景渠抬头看着天窗。

    夏日的热风从天窗吹进来，驱散了几分车内空调的冷气。

    半个小时之后。

    吱嘎一声。

    一个急刹车，车子在偏僻的国道上停了下来。

    一辆黑色面包车打着横，卡在马路中间，正好别住了景渠的车。

    下一秒，七八个拎着棒子带着头套的年轻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奔着景渠的车过来了。

    跟班弯腰拉开杂物箱，从里面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揣进了兜里：“老大，等我一会。”

    景渠眉头微皱：“动作快点。”

    “嗯。”跟班的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一下车，立刻就被围住了。

    八个蒙着脸的年轻人拎着棒子，从四面八方的，使劲儿往跟班的身上招呼。

    跟班的身手敏捷，手上带着金属的手指环套，虽然一对八，一时半刻也没落下下风。

    景渠在车内看着。

    十分钟后，场面陷入了胶着。

    跟班的以一敌众，身上挨了好多下，上衫底下隐约看到了血渍。

    景渠修长的手指揉了两下眉心，弯下腰，伸手从车座底下抽出根黑色的甩棍来，推开车门下了车。

    将西服外套扔到车棚上，手里的棍子噌的一下甩开，对着最近的青年劈了上去。

    动作干净利落。

    对着人体最薄弱的关节和脏腑。

    半点不留情。

    “老大！”跟班的这会儿已经直不起腰来了，可看到景渠下车，他原本就凝重的表情更凝重了，“我很快就能解决……”

    景渠伸手拉住一个正举着棒子朝着跟班身上挥的人，拽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人直接掀翻在地。

    然后抬起腿，西服裤子被拧出了两条笔直的线，一脚踹在另一个人肚子上。

    力道之大，让那人萎顿在地后，挣扎着爬了好几下，却再没爬起来。

    “你去报警。”景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他一边对跟班下命令，一边缓慢伸展了下握着甩棍的手指。

    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眼前的蒙面青年，迈步走了过去。

    那青年被景渠利落凶狠的招式吓到了，他缓缓偏头，看着那个只捱了一脚就吐血倒地不起的兄弟，心里暗暗嘀咕，别是内脏破了吧……

    再抬起头，甩棍已经到了眼前了，冲着脖颈上的要害。

    简直像是要杀人。

    青年吓了一跳，还没等缓过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星期一，中午。

    林蓬蓬坐在座位上写卷子。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现在是最紧张的复习周，各科的老师都憋着劲儿的互相攀比谁家发的卷子多。

    林蓬蓬晚上要打工，就只能白天争分夺秒的写，甚至连午休时间都放弃了。

    写完最后一笔，林蓬蓬直起腰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下午的课还有十分钟。

    伸手拿起桌面上吃了一半的面包，咬了一口，点进微信。

    楼清发了条信息过来：“我出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蓬蓬叼着面包，轻敲键盘：“好。”

    信息刚发过去，楼清又发了一条过来：“我尽快回来。”

    “好。”

    林蓬蓬回复完信息，伸手拨愣了两下屏幕，看着楼清给自己发的信息，又看了看自己干巴巴的那两个“好”字，觉得自己实在太敷衍了。

    “他不会不高兴吧？”林蓬蓬挠了挠下巴。

    伸手在键盘上敲字。

    想多写几个字，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后，林蓬蓬按熄手机屏，在桌子上趴下。

    身下的语文卷子提醒了她。

    她又直起身子，打开手机，对照着楼清的信息，阅读理解般地仔细回复：

    “我出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尽快回来。”——“我等你回来。”

    看着明显丰富了不少的回复内容，林蓬蓬十分满意，想了想，又加了一条：“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楼清没回信息。

    自从那两个“好”字发过去后，楼清就没再回信息。

    林蓬蓬干嚼着面包，看着手机屏幕。

    足足等了两分钟，然后将手机放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卷子。

    刚把卷子收拾好，手机震了起来，有电话打进来。

    林蓬蓬没看来电人，顺手接起。

    楼清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带着丝慵懒，像是春日午后的叹息：“怎么办，想你了 。”

    “……”

    林蓬蓬举着手机，一言不发。

    绯红色爬上了她的脖颈。

    好久之后，林蓬蓬才开口，声音慌乱：“是……是嘛？”

    “是什么？”楼清问，语气疑惑。

    “就你刚刚说的，你想……”林蓬蓬磕磕巴巴的，也不好意思重复楼清刚刚说的那句话。

    “我刚刚说什么了？”楼清声音里带着笑。

    “……”林蓬蓬眉头拧着，“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啪嗒一声，林蓬蓬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狠狠地瞪着。

    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走进班级，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将手里的卷子递给了第一排。

    卷子从前往后传递，像是白色的海浪。

    冯典将卷子递给林蓬蓬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你听说了吗？姚凌和陆林谈恋爱了。”

    林蓬蓬接卷子的手停住了：“没听说啊。”

    “就刚刚在食堂发生的事。”冯典一脸的八卦魂，“向菲都要根姚凌打起来了，被陆林给拦下了，陆林亲口承认的，啧啧啧。”

    林蓬蓬眼睛扑棱扑棱地眨了两下，意外极了：“我半点都没听姚凌说过。”

    “这事保证不能跟别人说啊，你想啊……”冯典索性转过身来跟林蓬蓬分享八卦，“向菲喜欢陆林，这事全班都知道。姚凌是向菲最好的朋友——起码曾经是吧，她撬走了向菲喜欢了快两年的男神，这多一言难尽啊……虽说向菲跟陆林也没成，姚凌也不算撬人男朋友，可她仍旧会不好意思的吧。”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