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作品:《夫君,说好的和离呢!

    第三十章

    雨水冰冷,加之恐惧,让南谙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周围都是及腰的荆棘和一眼望不到头的丛林,她渐渐失去方向,最后只剩下漫无目的的奔跑。

    大约半个时辰前,赵武发现山匪的数量远不止两人,于是提醒刘英娣快逃,自己留在原地跟他们周旋。

    但刘英娣不肯抛下他,还是跳到漩涡中心,与那群人撕扯。

    正因如此,南谙悄悄躲起来,无人发觉。

    那群人莫不是膀大腰圆,凶神恶煞,在这个战事将起而法度失效的当口,将二人看作玩物,张牙舞爪地狂欢着。

    仿佛过了今日,就没有明日。

    他们一刀砍了赵武,然后将刘英娣拖至溪边,慢慢折磨…

    南谙躲在一片荆棘丛中,稍稍挪动,就莎莎作响,她只能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别无选择,目睹着一切。

    刘英娣在几番挣扎后咽气,几个没尽性的山匪骂咧咧互相抱怨,最终起了龃龉,不欢而散。

    她这才敢缓慢站起来,等麻痹的小腿恢复知觉,拼了命地狂奔,往树林深处。

    那座小庙还是让南谙找到了,又或者,她无数次从它面前经过,无数次错过,然后才一个不经意,发现它。

    进门,找到地窖入口,把入口处的灰尘恢复,关闭入口,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南谙随身没有携带火折子,即便带了,也不敢燃,她抱着双腿,刘英娣最后那个狰狞的面孔就在她眼前一遍一遍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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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之深感觉,他在此处好像待了有几日之久,但实际上不过一个时辰。

    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大悲,大喜,不知道在好消息之后,是不是又有一个冰点等着他。

    溪边那俱女尸,他不相信是南谙,所以在属下描述女子惨状时,他淡然地背着手,沉着地听着。

    “不是她,继续搜查。”

    对方迟疑,硬着头皮道:“还是请二公子确认一下吧,又或者您这么笃定,是掌握了其他消息?”

    顾之深的心好像有石头在坠着,闷闷的沉痛。

    他不相信,却也拿不出证据,不如说他不能相信,因为一旦接受了“南谙死了”这个设定,他不知道接下来他将怎么办。

    “二公子!有发现!”

    这时,一个小兵朝他跑来,跑近后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一物呈上。

    那是个用手帕包着的红玉镯:“我们在女子身上找到它,被护在怀里,匪寇大概是走得急,没发现。”

    顾之深一震,前一刻的自信,顷刻化为泡影。

    这只红玉镯,是霍灵送给南谙的,她非常珍视,在家中时常拿出来反复擦拭。

    “顾之深~这是娘给的哦~将来我们有了女儿就传她。”

    顾之深哑然,将镯子收进自己衣襟,口中有股血腥味儿,驱之不去,他缓缓走向河边的女子。

    “公子,还是不去了吧,太惨了…”

    他无言走近,短短几步路,比从长安到纪城还要远。

    女子的尸体已被属下们简单打理过,此刻规整地放在一边。

    顾之深皱了皱眉头,怎么蒙着脸?

    属下道:“不敢冲撞…”

    顾之深没做停顿地走到女子面前,蹲下身子,亲手掀开了白布,

    随之面色一抖。

    他起身,快步离开现场,抬头大口大口呼吸着,

    他突然觉得,这雨天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

    南谙把头埋进膝盖里,时醒时眠,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突然有了不小的动静。

    她寒毛耸立,屏息听着。

    “你们进去搜,有盗匪暂且拿下,细细盘问。”

    是官兵?

    她不敢决断,害怕是坏人故意说给她听的。

    “里面有没有人!我们是顾家军,听到的话请走出来,你安全了。”

    “南姑娘在不在这里?我们是顾家军。”

    顾家军!这么说顾之深也来了?

    --不对,外面下着暴雨,他们不该来这么快。

    可匪徒怎么会知道顾家军的名号?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感觉折磨着她。

    九载这时,木板挪动的声音,咯吱--

    下一刻,南谙紧张地闭上了眼,阳光透进来,地窖被袒露在外。

    她慢慢抬起头来,顾之深就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小小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像头受惊的鹿,反应迟缓而浑身戒备。

    顾之深鼻头有点发酸,箭步冲到她跟前,一把就将南谙搂进怀里。

    他满心怜爱和自责,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用手掌轻轻在她背上拍着,语调仿佛在哄一个闹觉的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顾之深的手凉极了,即便隔着衣服,她也感觉得到,可就是这样冰冷的手掌,在拍到第三下时,她控制不住呜咽了起来。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突然无处安放,火辣辣的。

    “我看到…杀人了。”

    手又落下,放在她头顶,磨砂着她的发髻,一时无言。

    就当南谙在他肩头放肆发泄着内心的惧怕同时,顾之深也轻轻将下巴放在了她瘦弱的肩上,双目通红,有泪水控制不住涌上来,他就闭眼深深吸口气,把它压下去,然后睁眼,泪又上来,再吸气,如此往复。

    这一刻,八尺男儿,刚毅果决的少年郎,深深体会到,失去的滋味儿有多苦,他终是明白,怀中的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由手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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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南谙是以一个蹲在地上蜷缩着的姿态,被顾之深“端着”出了破庙。

    她开始听声音,还以为来的不过十几人,可是出了大门,走到开阔沙丘才发现,足有几十个铠甲兵,整齐划一地立在一处,他们手提重剑,严阵以待。

    南谙已经从恐惧中缓过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顾之深抱着,有点难为情,忸怩了两下,还是要下来自己走。

    顾之深没理会她的诉求,径直抱她上马,用一个巨大的斗篷从头到脚将她罩住。

    “看不见他们,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顾之深上马,坐在她身后,提起马鞍,她就被环在了怀里。

    “掩耳盗铃,就是你这样。”

    见她能开玩笑,顾之深很高兴,让她尽情嘲讽,尽情揶揄,也是甘之如饴。

    “怎么…”南谙捻了一下斗篷,“还是热的?”

    顾之深笑了笑道:“有人说林子里有座庙,我就猜到你或许在那里,所以安排人先生起火把斗篷轰热。”

    他用三言两语把如何找到她的过程讲清,自动省略掉中间的曲曲折折,和诸多误会。

    南谙当然知道,这其中不会这么简单,但她刻意没问有关刘英娣和赵武的事,顾之深也没有要主动说,且要求手下都不许再提。

    对一个姑娘来说,见到凌.辱和杀人,那感觉,不会比被害者好多少,恐怕将成为一生阴影。

    他们很默契地,一个选择遗忘,一个帮忙掩藏。

    顾之深没有把南谙送回妄慈堂,因他不放心,不敢再让她离开自己视野,于是带着她一道去了城门。

    入林三个时辰,人间已变了天。

    在城楼里,早就有人腾出来一间屋子,顾之深把南谙抱进去,转身出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给她洗了把脸,又让手下去买了件新衣,将她身上潮湿破烂的那件换下,这才道:“你在这里歇着,我出去办事了。”

    南谙点头,小声道:“你去吧。”

    待顾之深走远,南谙重新将手帕拿起,解开衣袍,用热水轻轻擦拭自己的身体。

    擦完了,也暖和过来许多,然后躺到了床上。

    可是一闭上眼,在山里的一幕就会出现,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于是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事,在譬如长安的生活,父母,小妹,这样过了没多久,反而睡着了。

    醒来,外面有人在擂鼓和通传,似乎还有武器的声音,南谙披了件外袍走出来,有个步兵飞快从她身边跑过去,大家好像都非常忙。

    她沿着石阶到达城墙上,有一队人马从与她相对的方向走来,他们衣服上有血渍,但整体而言,精神抖擞。

    他们看到南谙,上来打招呼:“南姑娘,回楼里吧,城墙上不安全。”

    “怎么了?”

    为首地笑笑道:“有一小伙敌军偷袭,不过好在将军都料到了,提前做了布防,我们刚把那帮孙子给教训了。”他说话时,还带着从战场下来的酣畅,其余人亦是兴奋的,眼里精光飞溢。

    南谙认出,说话的是林中的一员,便向他问道:“可是那位李将军?顾之深呢?”

    那人揶揄着又笑了笑:“是你找的那位顾将军。”说完便带着部下离开了。

    南谙一知半解地继续往前,最后在城墙尽头见到了顾之深,他正在检查一个将士的伤,一群士兵围在他身边。

    发现南谙,那群兵自动散开,然后将伤兵抬了下去,顾之深温和这朝她走来。

    “好点了?”

    “嗯…”

    “城墙风大,我们下去说吧。”

    “没关系,”南谙自己走到墙边,用胳膊撑着往下眺望着,“那些人都受伤了吗?”

    说得是方才那群人,顾之深点头。

    “那…止血…”

    “放心,已经安排尤道一去离这最近的赵国借了。”

    “唔…”她顿了顿,难怪一直没见尤先生,“你果真超厉害。”

    顾之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转过头去,笑了。

    南谙又问:“他们说你是将军?“

    “嗯。”

    “我还以为主事的是那位李将军,就是带兵进城那位。”

    “李捷?”顾之深不以为意,“怎么,你对我有意见啊?”

    南谙笑笑:“哪里敢,他叫李捷?名字挺好听。”

    见顾之深抿着嘴不说话,赶紧又道:“你名字更好听。”

    她眉眼弯弯,顾之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和道:“你呀--”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