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作品:《(*******意》 “姑娘!我可找了你好久啊!”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黏人了点。
柊玉看着眼前向她跑来的芍药,有些头疼地问:“不是让你在院中等我的吗?”
“李夫人把我们都给遣散了,我悄悄跟上去看了眼,似乎是要做法事的样子。”
这病来得奇诡又突然,加之所有的大夫都诊治不出个所以然,也无怪乎李夫人会这样做。
“但很快我就被发现啦!让我赶紧麻溜地走人,这不就来寻姑娘你了吗?”
说着,芍药看着她的手,话音一转,疑惑道:“唉呀!姑娘你拿着这破树枝要做什么呀?”
脸上写满了不解。
确实,光秃秃,半枯不萎的,可不就是破树枝么?
柊玉张口胡诌道:“做簪子。”
说着,她抽开原本的木簪收进荷包,将散乱的发丝绕了几绕,将树枝插进发间。
十分生硬。
也不管芍药古怪的表情,她又问:“法事是在二公子的院里做吗?”
“不是,是在东南方的一处院子里做。”
“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正是那妖物的所在。
看来那道士还不完全是个江湖骗子。
“你先回回春堂吧,坐坐台子,抓抓药就行,至于看病的就让他们去隔壁百草堂吧。”
“那姑娘你……”看着女大夫抬脚往东南去,芍药睁大了眼不解地问:“诶姑娘你不会是要去……?”
“我晚点就回来。”
早晨阳盛阴衰,所有的妖邪之物都会在天光下遁去身形,可李二公子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活到下一个夜晚了。
所以柊玉得在天色完全亮起之前,逮到罪魁祸首。
李府的路复杂。
但循着那诡异的灰黑气息,柊玉很快就寻到了芍药口中的那个院子。
只有李家的夫人,几名下人,和歪着头坐在罗汉椅上、感觉随时都要断气的李二公子在。
一身寒酸青袍的道士站在院中摆置的法坛前,一手摇铃,一手捏诀,嘴里念念有词。
柊玉仔细一听,有点近似于几百年前的凉州口音。
凉州倒是出过不少有刷子的——凡人以上,修真以下。
但是这寒酸道士明显不属于有刷子的那一卦。
因为他嘴里念的是:急急如律令,请灵玉老祖前来相助。
灵玉,全名钟灵玉,是柊玉过去的化名。
——你求我,我求谁呢?
无话可说。
柊玉默默收回坐等他表演的打算。
然而就在她开始捏起法诀时,宛若乌鸦群起而出的灰黑之气,一股劲自脚底下涌了上来,化作蔽日的乌云垄罩出了这方宅邸。
此时的道士,依旧没看见似的继续做法。
而以柊玉的视角看,院中人的魂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着,飞快地变淡,彷佛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而那火光最终被吸附往的位置是……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阴冷的蛇瞳。
“嘶嘶。”
它吐了下蛇信,宛若餍足似地滑动了下身子,冰蓝色的蛇驱无声扫过楼房的瓦顶,鳞片宛若水晶雕琢般闪着璀璨的光芒。
在柊玉看着它的同时,它也在看着柊玉。
“你的气息,很奇怪嘶嘶。”
不,还是你更奇怪一点。
以及,能不能离远点?
柊玉站在与院中人一墙之隔的院外,看着自门顶探下、几乎要与她额头对额头的蛇头,忍住伸手一把将它推开的冲动,面上毫无波动地想。
“是你吸食了李二公子的精气吗?”她问。
其实不用问,答案也已经是肯定的了。
“是我嘶嘶。”
吐了下蛇信,它支起软塌塌的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阴冷的视线扫过,它从跟前人的脚底一路打量至头顶。
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忽地一缩,看着柊玉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不友善了起来。
“那能请你还回来吗?”
话音刚落下,感受到一阵厉风迎面而来,柊玉反射性地往旁一跃。
“天啊!这怎么回事!?”院内传来惊慌的喊叫。
她回头望去。
砖瓦碎裂,门粉碎成末,自己原来所站的位置也被劈成深不见底的地堑。
再抬眼,原本厚重累赘的蛇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个手捏折扇,半掩住面容的丹凤眼美人儿。
酝酿着渗人杀机的美眸中,倒映出她落去幕离的面容。
好吧,看来是不想还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府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一道尖利的声音忽然插入两人之间。
柊玉侧头,只见李夫人站在院门处,瞪大着眼,来会看着她们两人,捏着手帕摀唇,惊得彷佛随时都会心肌梗塞发作。
看来那蛇变成人身后,一般人也能看见了。
而她遮面的幕离在方才已随着风飞落得老远,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柊玉正要说明,就见李夫人像是抽去筋骨的软泥,蓦地瘫倒在地。同样昏厥的还有院中的一干人等,只除却那个半凭水叮当响的寒酸道士。
柊玉心下一惊,连忙一看。
所幸,魂灯还在。
那穷酸道士转了转头,见就他一枝独秀幸免,连忙躺平装死。
但似是嫌这样还不够,见柊玉和蛇美人对峙,没有注意到他,便趁着这当口悄悄地钻进了缸中。
“我的气息怎么就奇怪了?”柊玉忽然开口问道。
被这么一打岔,险些忘了正事。
蛇美人懵住了,似乎是完全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的。
但这个问题显然在她的回答范围。
于是它一拢折扇,指了指柊玉,又收回敲着额角道:“你和我一样是邪魅嘶嘶,可是你的气息,又有点……”还未说完,蛇美人就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它低头一看。
只见一条头尾相连的绳索将它的身躯给虚虚捆住。
绑得松松垮垮的。
但一动,却没能扯开。
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它被制伏了——就在回答柊玉问题,一时失去警惕的时候。
意识到这点后,美人抬起头,瞪视着柊玉,身躯无法动弹,只能用全身唯一没被束缚的嘴,恶狠狠地吼骂道:“你这个骗子!你狡猾!你奸诈!你居然骗人!你太奸诈了……”
听上去凶狠,然而骂来骂去反反覆覆就是那几个词。
意外的是个不知世事的单纯小姑娘呢,或者,小蛇蛇。
柊玉冷漠地想。
抱歉,我既不是近战也不是法师,我只是个卑微的奶妈。
兵不厌诈嘛。
“所以,现在能够请你把他们的精气还给我了吗?”她礼貌而和善地问。
“哼!作梦!你以为我会……”
它看着架到脖子上的梅枝一下就噤声。
威胁的是柊玉,讶异的也是柊玉。
刚才一看到她发上的梅枝就扭曲了脸,所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打了个正着。
原来它怕的是这个啊?
蛇难道不该怕雄黄什么的吗?
柊玉拢了下散乱的头发,再一次问:“还,还是不还?”
阳光打在她脸上,柔合了几分,但语气却是全然的不近人情。
被捆妖索捆着跑不了的它哼声道:“奸诈,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嘶嘶。”
梅枝又逼近了几分,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灵力向外散发,不断地侵蚀着它体内的邪气。
“你要保证我还你了,就放开我啊嘶嘶。”
柊玉连想也没想就说:“会放的。”
它撇了撇嘴,吐出了几团泛着微弱光芒的小光球。
“可以放开我了吧嘶嘶?”
柊玉数了数,又看了它一眼,“少一个。”
“……”
柊玉将所有人的精气归位后,捏着它的领子说:“你是要被我放生百万大山,还是要被我一直捆在这,选吧!”
百万大山,位于东洲与西州之间的天堑,荒僻,且少有人烟。
“你!说好的我还你就放开我的呢嘶嘶!?”
“会放,但我没说我什么时候放啊。”
从未见识过人心险恶,以及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蛇美人惊呆了。
不甘不愿地选了前者的它,在柊玉松开捆妖索的同时,就变回蛇身飞快地向远方遁……
嗯?没遁成?
柊玉拉着如牛皮糖缠在它身上捆妖索,往后拽,眼神‘和善’得宛若要将它炖成蛇羹。
它不甘地扒着地——也不知道没有手,是怎么扒的——死死不肯回到她的魔爪手中,然后……
……然后身子就变成了一条手链粗细,乖乖地盘绕在柊玉皓白的腕上,颈间还挂着一个突兀的小铃铛,随着它的游动而叮当响——是捆妖索。
“唉呀,怎么回事?我怎么躺地上了?”
“你也是啊?”
“啊!夫人!您没事吧?”
从昏厥中醒来的婢女们总算想起了她们的主子,连忙来到李夫人身边将她给扶了起来,
李夫人揉着额角,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周围的一片狼藉纳入眼中,她瞪大了眼,这才想起昏厥之前发生了什么,扭头看向站在烟尘中依旧不染尘灰的白衣女子。
柊玉淡然地拉了拉袖子,然后拾起孤零零落在地上的幕离。
被藏在袖子里的蛇儿,有苦说不出,只能憋屈地吐吐蛇信。
“你!你想做什么!?”
面对超出眼前这副常识的景象,李夫人满脸都是仓皇与恐慌,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忘记自己那病倒的心肝儿子,还往前站了一步。
“你要钱,还是名?我都给你!”
柊玉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她反倒像是恶人了,罪魁祸首还在她手腕上呢。
“你不回头看看吗?”她说。
李夫人眉一皱,正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她指尖一颤,连忙回身看去。
只见本应孱弱的李二公子,面色竟隐隐泛起了红润,正摀着喉咙轻咳着。
“水……”
他艰涩地挤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得活像几百年没开过嗓似的。
李夫人面上一喜,也顾不得柊玉了,连忙让下人拿茶水过来。
与此同时,匡当一声,缸盖被掀开在地。
“你是何人?”
“那名妖孽去哪了?”
“你们莫不就是残害李二公子的罪魁祸首?”
穷酸道士厉喝道,一连几个黑锅就给柊玉扣上了。
语气那叫一个正气凛然,光正伟岸。
倒是挺像模像样的——如果他不是从缸里钻出来的话。
……这人怎么还在呢?
柊玉拍了拍幕离上沾染的灰,并不理他。
“包庇同伙也是没用的!老夫的双眼可是擦得铮亮的!”
“看上去年纪轻轻一个姑娘,没想到心肠如此歹……”
柊玉置若罔闻地戴上幕离,就听那道士忽地哑声,停止了叨絮。
她抬眸望去。
那穷酸道士指着她的食指跟着一颤,眼神震惊得彷佛见到世界的终焉,然后悄咪咪地收回了食指。
不可置信、惊吓、恐惧等揉进他高抬的眉宇间。
“你、你你你……你!”
“我?”
柊玉疑惑。
“不!”
道士又是一吼,差点没把柊玉给吼聋了。
她嫌弃地摀着耳退了半步。
然而下一秒,就见道士一个标准的滑垒,冲到柊玉面前,泪流满面跪趴在地面。
激动地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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