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大休，周末不回家。

    学生会成员一起经历了昨天晚上池乔“罢演”的悲惨事件，还有临时改换嘉宾的仓促不安。

    喻淮山是这么对宣传部长说的：“海报设计我是信得过你的，所以不用我觉得，我要你觉得。你觉得什么可，就马上，立刻给我挂上去，音乐节下午六点钟开始，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

    她其实还想说“给我赶快的。”

    宣传部长是个小小的妹子，讲话萌萌的，此刻有点小纠结：“可是那是江竹里诶！每一张都是好看的，没有丑的角度，真的很难抉择啊！”

    宣传干事在旁边也摆出痴汉托腮状：“是啊，我们前几天还看了那部网络电影《王妃不哭》。不用提他在网剧里仿佛天仙下凡降维打击的演技了，就这脸，天，谁能抵挡得住这魅力，谁能不为这脸去看那破剧呢！”

    ......

    随便你吧。

    缪淙淙现在的心情略略好转，因为早起晨跑的时候，林静远远对她点了点头。

    虽然你姐妹喻淮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宽慰的，额，人嘛......都要有点盼头。

    中午老于上完政治课，又把论述题剪贴地半本书都是。全班哀嚎一声，喻淮山就在冲出教室上厕所的人群中，神一般的走位，跑到教室前面去，老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下午又要请假，要紧张起来啊。”

    紧张啥？

    音乐节吗？

    “我说你的学习啊！虽然看你成绩没有什么波动，但是要注意期中考试，学校每年冬令营的评选推优，很大程度上都是看期中考试成绩。”

    “哦。走了！”

    喻淮山和缪淙淙还有学生会的人在礼堂会合，还有一些人按照之前的分工去核对校门口和学校各处特别是礼堂周围的安保。

    校领导对她突然提出更换重头嘉宾的反应是这样的：

    身高170宽有四尺的中年大汉肉眼可见的脸红了，“欧呦，江什么竹的吗，这个人我知道的。我老婆最近好像很喜欢他啊，我也可以带她来看看。”

    来，您把您七大姑八大姨带来都成，只要您拍板。

    中午海报都已张贴完毕，喻淮山亲眼见到她眼熟的一个高二妹妹怪叫一声跑到江竹里巨大画幅的海报面前去，可能有把他撕下来的冲动。

    喻淮山远远地看过去，并没有看清楚那海报上江竹里的脸。但总觉得海报好像有什么不对，她没多想，也没走上前去看，因为缪淙淙一巴掌拍在她脑壳上。

    “姐妹儿，光荣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光荣你妹啊。”

    旁边几位部长笑得都很克制，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学生会主席、一表人才不苟言笑的喻淮山大神嘴里说出“你妹”这种字眼。

    “报告，人接到了！”

    几位干事引着九三到他们这里来，后者身着破洞夹克、脚蹬绿色铆钉靴、头发像二愣子一样梳在脑后，还在脑门儿上系了一只小猪佩奇。这大背头隐隐约约有他三舅毕三多的风采。

    而九三呢，从进门就注意到了刚刚不用垫脚、手轻轻一伸就拍在淮山脑壳上的缪淙淙。她身穿玫红色修身连衣裙，站在白衬衫浅蓝牛仔裤的淮山旁边，就像白玫瑰与红玫瑰一样。

    这姑娘很高，看脸盘神态觉得比淮山又岁数小一些，重点是身材......他作为成年已经有几年的男人，即使在脑子里想想他刚刚思考的问题，就觉得有些害臊。

    “你好，我是缪淙淙，淙淙流水的淙淙，也是这次音乐节的副导演，哈哈。您这个脑门儿很别致！”

    她手虚指了一下他额前无辜的小猪佩奇。

    正面对上，九三一贯直不楞登的眼神变得更加羞赧，手摸了摸裤侧，才将手收过去握了握缪淙淙伸出来的手。“幸会啊。这......佩奇吗，谁不喜欢佩奇了，大家都喜欢佩奇。”

    投入到工作的九三无疑是精准又迷人的，搭架子、调音，指挥着他工作室的几位助手摆设备。缪淙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时不时问上几句。九三说话比以往都慢了许多，耐心地解答。

    九三在台上鬼叫了两句：“我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的心窝~”

    “您这叫声挺动听的。”缪淙淙鼓掌说道。

    “我在调音......”

    “如果歌手唱歌的时候发出这种声，您能给现场修吗？”

    “只要加大伴奏音乐，适当调整音调就好了......”

    “哦~”缪淙淙一脸崇拜。

    五点音乐节开始的时候，全校各班按照班级入座，礼堂里乌压压的一片，灯一拉，台上灯光一打，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起先是三位校园歌手还有一个阿卡贝拉人声合唱团的助兴。除了一个高一学弟可能因为太激动了，话筒唱到一半掉了，把九三震得够呛之外，一切都还行。

    两位主席一起到门口迎接盐焗乌鸦。

    校门口正好有卖玫瑰花的老奶奶。

    淮山转头说：“怎么还有人在晚上卖玫瑰呢？”

    “奶奶，你现在在学校门口卖的话，是卖不出去的，一会儿天就黑了，这里不会有很多人的。不过也说不定......您不如早上来卖？或者换一个步行街？”

    淙淙在说的时候，淮山就瞧那玫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已经过黄昏了，这玫瑰还是娇艳欲滴的。

    奶奶只是咧着嘴，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花。她眼睛眨着，两只手都用上，在那里比划着。

    “这奶奶估计不能讲话。”淮山说。

    “我们买几株吧，老奶奶晚上一个人在这里，怪可怜的。”淙淙拉了拉淮山的白衬衫的衣袖。

    “你要送给谁啊？林静吗？”

    淙淙扁了扁嘴，“谁要给他了。”

    淮山想到了些什么，叹了口气，“那我也没有要送的人啊。”要送玫瑰的人，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我们可以送给嘉宾啊！”

    还是买了四株在黄昏中绽放的玫瑰花。

    盐焗乌鸦四个人从中面包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体有一点疲惫感。

    但是乐队中唯一的女生，也是鼓手Monica，看起来是个帅帅的很开朗的女孩子，一下车接过她们的玫瑰开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面对学校两个接待的主席也是上去就鞠躬，“两位缪斯，晚上好啊！”然后就步履轻快，走路都像是在跳舞一样。

    初秋北方已经稍显清凉的夜晚她还身穿一身银色缀亮片吊带衫，金黄的头发在越来越暗的夜色中像一团明媚的火。

    “你们学校一定很大吧？”

    说话的是主唱严可。另两位贝斯手和吉他手看起来都很沉默。

    淮山回答：“还可以吧，分什么时候。中午吃饭和晚上回校园的时候就感觉很大。但是如果你们刚来想逛逛校园的话，就会觉得很小不够逛了。”

    “你们学校居然还有水杉哦！‘一片一片小小绿色手掌，尖尖树梢，触到白云之上。’”Monica的嗓音和她帅帅的模样不太符合。

    淙淙边走边在姐妹的手上弹了一下，侧过去偷偷讲:“她好可爱哦，我都快被圈粉了。怎么做到长这么帅，却这么可爱的呀！”

    在一旁水杉的阴影中，少年清秀的脸庞被遮住了，那是被淮山称作黄包车夫的林静。

    他看着那六个人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然后转头慢慢踱出校门，俯下身子，对不能讲话的老奶奶说：“奶奶，我要一株玫瑰花。”

    ·

    这边，和盐焗乌鸦乐队一起往回走的喻淮山突然想到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虽然她提前和今晚的另一位重磅嘉宾——江竹里的经纪人沟通过了详细的安排，但是她......好像至今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

    算是工作失误，有些尴尬，但是她还是不好现在拿出手机来查。

    九三在后台看到他们回来，吹了一声口哨，前排其实不少人在这里能看得到他和他的设备，于是淮山和淙淙注意到有几个高一小朋友指着九三的小猪佩奇，彼此兴奋地说着什么。

    淮山对一身黑西装的主持人交代了几句，又转头对盐焗乌鸦乐队的四个人摆出“胜利”的手势。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响起：“各位，相信大家已经在今晚的音乐饕餮盛宴中如痴如醉，但是注意哦，不要饱腹！我们的精彩还要继续。下面即将上场的是......”

    “盐焗乌鸦乐队！”

    “江竹里！江竹里！”

    这是淮山第一次发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止能让你政治大题打0，居然还能用来打call。

    原来这个学校江竹里的流量粉丝这么多，不少人挥舞着手中随便什么书，就在喊偶像的名字，声音快把房顶震塌了。而喊着“盐焗乌鸦”乐队的名字的，多数是些男生，纷纷向那些喊得最起劲的追星女孩发出“嘘”声。

    “嗯！没错，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现在最流行、最酷、最slay的重金属摇滚乐队，盐焗乌鸦！”

    乐队上台的方式很特别，主唱和贝斯手是跃上舞台的，吉他手端端正正地走上舞台。而架子鼓手Monica......

    “哇，侧手翻，好帅啊！”

    淙淙和台下所有人都喝彩，淮山也“哇哦”了一声。

    “你们饿了吗？”严可喊了一声。

    “饿了！”谁都知道这是绝对真实的回答。

    “吃乌鸦吗？加盐的那种！一起来~尖叫声！”Monica朝台下伸出话筒。

    淮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校长和校长夫人肩膀肉眼可见的在颤抖，眼睛在抽搐。

    或许是音浪太强，要撞倒地球吧。

    “天道幻灭，你我瞭望台一别——wow~

    台下五路神州，

    不如酒在喉！”

    摇滚就是有这种魅力，这首歌还没有完，台下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了，喊声最大的应该就是拿着“五三”的高三学生，就连老于都笑呵呵地将胳膊在空中使劲摇。

    淙淙一直都没有看到林静，直到第二首歌才发现他不和班级的人坐在一起，而是在二层台子上，一个角落。

    当淙淙指给淮山看的时候，后者由衷佩服她的视力。

    全场都很slay的跟唱声中，江竹里的经纪人发来了消息，快到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但是这边也需要跟场。所以，

    “淙淙，你和宣传部的三个人一起出去，拿着我的手机，去接一下，好好盯着别让校外人跟进来哦，注意安全。”

    淮山静静坐在后台，通过外面的大屏显示器看台下的观众，听台上越来越沸腾的歌声还有架子鼓声。她发现九三这时候基本没有事情可做，也跟随着一起摇摆。

    九三一边摇，小猪佩奇就跟着抖来抖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看着屏幕，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曾经的某个时候，也是千里音浪不绝，只是声音更为清澈动人。

    思念绕着耳朵。

    她和江川少主一起在朔方鬼域的大宴之上，听千魂乐。

    千魂乐，也是索命之乐，当年他们听完不久，淮山就按着之前十年筹划，几乎屠光了朔方鬼域。

    她盯着屏幕，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因为脑子里在想一个人，所以忍不住去看到他。

    “盐焗乌鸦真不愧摇滚之光，这现场绝了，虽然池乔今天不能来，但我也绝对没有白来！”九三几乎是喊，才将这句话送到她耳边。但是，她没有注意。

    没有注意。

    她一直在看大屏幕。

    好像是高二班级区，有三个女孩子一起拉着一张海报，举了起来，正好在摄像头对准她们的时候，海报在显示屏上，被放得很大。

    一个张开双臂、笑得很温柔，长相丝毫没有攻击性，却称得上貌绝当世的年轻男人。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个样子的他啊。

    朔方鬼域，鬼族少主，江川。

    她前世今生的烙印。

    她浑身都开始筛糠一样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嘴张开，也在发颤。

    摄像头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她转过去，死死盯着九三。

    “怎么了？”九三被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

    “海报上的人是谁？是谁啊？”她的声音更吓人，吼出来的。

    九三不知道怎么回事，弹了一下小猪佩奇，“哦，你说这个海报吗，刚刚好像被放到大屏幕上的，”他做了一个张开双臂展颜微笑的样子，虽然配上他的佩奇有点傻气，“你说这个动作的吗？”

    淮山连一句“是啊”都发不出来了，还在抖，用力点了点头。

    “他是江竹里啊！不是你们请来的嘉宾吗，不是......你们做的海报吗？我看到礼堂侧面牌子上贴的？”

    淮山跑了，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九三。后者还在诧异，这人怎么突然变样儿了，被下降头了？

    “诶，你慢点！”淮山跑走的速度也挺不寻常的。

    她跑出去的这不到一分钟，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什么都来不及想了，门口一些学生会工作人员还有提前离场的老师和学生都疑惑地看着她，但是没说什么。

    她在最上面一级的台阶上站定，大喘着气，眼睛都不眨，看着昏暗路灯下，从南面过来的一小队人。

    她看不清有几个人。

    也看不清那个人现在的样子。

    但她心里说：“他来了，他真的回来了，这回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僵在那里能有三四分钟，淙淙的红裙子已经出现在礼堂最下面了，淙淙在向她招手。

    淮山没有看见淙淙，但是她想抬起手的，只不过不是向她招手。

    却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身体都不会动了。

    七八个人中只有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

    他很高，站在淙淙旁边目测185左右吧，他以前也差不多这么高。

    他走路的姿势也是像以前一样挺拔。

    边走还边向旁边的人点头，不知说了些什么。

    淮山看到他抬头了。

    淮山右脚往前伸了一下，想再试试抬起手，却没把握得住平衡，胳膊突然大力摆了下，眼前一晕。

    这边，江竹里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门口那站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孩子，然后眼睛被灯光晃得眯了一下。

    接着就看见那个女孩子直直摔了下来。

    “哎，小心！”他本能地伸出右手，但隔了很远，无济于事。

    “淮山！”红裙子的高挑女孩在旁边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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