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咱们先去买点东西再上门。”顾妈妈领着顾华清进了一家大超市。“核桃粉、纯牛奶，再加上苹果和葡萄，应该差不多。”

    “可以了，买那么多，也不被记好啊！”顾华清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耳尖的顾妈妈一听到，就在她背上重拍了一下，“说什么呢！平时也不怎么去，这难得上门一趟是该带点伴手礼，毕竟那是你爸爸和爷爷奶奶！”

    “哦，爸爸和爷爷奶奶，不年不节的，哪家去亲爸家还要送礼呀？再说了，太久没见，您倒是还记得送点东西去看看，我爸他这几年记得回我们家看看吗？”顾华清是真的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气愤，心里默默念叨，“您送过去，指不定转手就被送个那个谁！”

    是的，要是这辈子没有出现什么变故，这时候她亲爸早不知道跟那个谁勾搭在一起了。顾华清这个时候刚满十三岁，父母结婚也整整十四年。叶爸是上门女婿，但在顾妈家呆的时间加起来估摸着不到一年，而且其中大半年还是刚结婚感情还比较好那时候。正值青壮年的男人，常年不着家，外面没什么也是有可能的，但前提是夫妻感情很好，互相记挂着对方和家庭，但显然这个情况并不适用于她爸。

    “好了好了，别皱着个脸了，你瞧你这个嘴撅着，都可以挂油壶了，难看，经常做这个动作小心变丑。”顾妈妈眼见快走到楼下，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声提醒。

    “哼哼，我才不丑，美着呢！”她要誓死捍卫美貌。不过走到楼下，她也知道把面子上态度摆好，这筒子楼，街坊邻居的嘴可碎着呢。

    果然，刚走到楼下。

    “哎呀，这不是楼上叶老幺她们家的吗？来看你爷爷奶奶他们啊！”一楼的楼间过道上，一堆老太太没事坐在一起聊着天，见顾华清娘俩走过来，尖着嗓子招呼着。

    “奶奶们好！”她也不大记得住这些老太太们的姓氏，含糊着打了个招呼。

    “大妈们身体好呀！”真亲母俩，对付方式一模一样。

    “好，好，叶女子，你奶奶刚买完菜回家呢，都在家，这大老远的，跟你妈妈快上去休息。”邻里邻居，面上都还是会互相关心几句。

    “好嘞，那我们先上去了。“顾妈妈应着，领着顾华清从楼道走上去。

    “嘿哟，这是叶老幺他媳妇？”娘俩背后，声音明显降低，正八卦着她们。

    “是，结婚十几年了，不怎么带过来。”

    “搞半天这个才是啊？”

    …………

    走在后面，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使用凝露后耳清目明的顾华清大概能猜到她们在讲些什么。果然，其实大家都知道吗？这光明正大的，也就仗着离得远，才肆无忌惮。

    顾华清心想，也差不多要好好计划一下了，顾妈的病现在也差不多好了，马上又有事业傍身，分开对她才是真的好。

    “叩叩叩~~”

    “谁呀？”叶奶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妈，我和清清来看你们了！”顾妈大声应着。

    “你们咋来了？”听声音，叶奶奶明显惊讶，忙过来开了门。就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吓。

    “嗯，刚好来城里办点事，就过来看看。”顾妈妈进门，把礼物放在客厅桌上。

    这房子是叶爷爷单位分的房子，几十年的老房子了，灰白水泥墙的筒子楼，清一色的套一大通间，满打满算不到30平米。

    进门一条直道走到底，依次是客厅、卧室和厨房，中间由两道门隔着。

    叶爷爷和奶奶住在中间卧室里，客厅里也放了一张床，叶爸爸晚上就睡那。

    床旁边摆放着方正原木餐桌、配套的几个木头凳子外加木板搭建的黄漆色长凉椅，就是这个客厅的全部家具了。小而简陋，除了占了城里的地皮，顾华清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优点了。但顾华却深深地体会到，也就是这个唯一的“优势”，让叶家人自傲，觉得有底气看不上乡下的顾家。

    “来来，进来坐，啧，人来就来，买什么东西。老幺这几天有接着活儿，出去上班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带点菜回来，不知道你们要来，菜买得有点少。”说着，让叶爷爷给叶爸拨号。

    “老幺啊，清清和小琼她们来城里啦，家里菜没买够，你中午回来的时候买点卤菜回来。“说完没等反应便挂了电话。

    差不多十一点半，叶爸爸就提着卤菜回来了。薄夹克外套，西装裤和皮鞋，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做家装时蹭上的灰尘。

    “你们咋来了，不早说，我去接你们去。“叶爸爸自然地搭着话。

    顾妈妈接过叶爸爸手上的卤菜摆盘，“你上班嘛，不麻烦你，我跟清清去她大姨家拿点东西，就顺便过来看下。“

    甫一靠近叶爸爸，就闻到一股浓香——洗发店的劣质洗发水味。

    “上班还去洗了个头？“有意无意，顾妈妈问了句。

    “啊？”声音微颤，眼底惊慌一闪而过，但很快平稳下来，“哦，你们过来了嘛，我接到电话就请了假提前回来，身上有点脏，就在外面洗了个头。嘿嘿“憨憨地笑出声。

    “瞧你，哪里用得着！“顾妈妈也笑了笑，视线扫过叶爸爸的穿着，在皮鞋上停留了两秒，”好了，刚好，饭做好了，你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好嘞，我这就去。“

    一家子人，说说笑笑吃完了午饭。

    “清清假要放完了吧，明天上课？“叶爸爸笑问。

    “嗯，明天正式上课，今天下午就要回学校，晚上还有晚自习。“顾华清不紧不慢地一问一答，多的话也没说。

    “那等会儿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去，小琼呢，你要不留下了住几天？“叶爸爸转头看着顾妈妈，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美丽明艳的脸庞，三十三岁的身材依旧保持得不错，在顾妈手工做的衣服下更显身形，摇曳动人。

    “不了，家里就俩老人，我跟姐都在城里没人照顾，我不放心。“顾妈妈温柔但坚定的拒绝了。

    叶爸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也没坚持，“那算了，我一会儿一起送你们娘俩去车站。“

    “好。“

    顾妈妈昨天把货提了就一起找快递寄回镇上了，毕竟太多不好带回去，除非租个车专门运货，但是太贵了划不来。现在刚好一身轻，也不用再回顾大姨处取东西。

    所以，顾妈妈打算做生意这件事，也没有告知叶爸爸。

    叶爸爸把娘俩送到巷口的公交站台，看着她们上了公交车。

    去顾华清她们学校和去汽车站是同一个方向，娘俩也就乘坐的同一路公交车，只不过顾妈妈先下，顾华清还得坐四五个站。

    “清清啊，妈下一站就下了，你再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怕花钱啊，你自己有个底，不乱用就行。“顾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舍不得。

    “妈，你放心，我知道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生意要做，但最重要的是身体，不要太累了。“离别的情绪也感染到顾华清，有点难受，虽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离别。

    “城南汽车站就要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随着公交系统的电子播报女声响起，顾妈从座位上起身。

    “妈走了，你周末要是实在不想去你爸那就算了，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下车前，顾妈望着顾华清的眼睛，轻声说了句。

    “嗯。”

    目送顾妈远去的背影，顾华清心底五味杂陈。

    这一刻才突然发现，其实顾妈妈很聪明，什么都知道，也猜得到，全看在不在意，愿不愿意在意罢了。

    身临其境，她考虑得更多，她自己、顾华清、还有外公外婆，每一个人、每一种情况或许她都设想过，可能是还抱有希望，也可能是没有彻底失望。

    如果上辈子顾妈妈还在，后续会有什么发展？一家人和和美美终于走到一起，还是彻底分开各自安好？

    顾华清上辈子没有设想过这两种情况，毕竟人已经不在了。但她有预感，经过这次，顾妈妈可能会选择后一种。

    最好是是后一种，因为顾华清她也放不下心结。毕竟，这中间还夹着顾妈妈的一条命，和顾家令人唏嘘的未来。

    上辈子，顾妈妈发现叶爸的事已经是这一年的年底，就是这么巧，顾妈被刺激之下发病了，昏倒在路上，遇上车祸，便这么没了。

    大过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之下，顾外婆也病发，哀痛欲绝地拖了几个月也走了。顾外公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身体也坏了，时不时生病，好不容易挺到顾华清考上大学，也终于松下最后一口气，留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

    而叶爸爸，在顾妈妈去世不到半年，便又结了婚，正是导致顾妈病发的那位暧昧对象。在法律和世俗的双向强压下，叶爸爸承担了顾华清到大学结束的学费以及生活费，顾华清未来也需按照法律要求标准承担养老义务，父女关系淡薄至此，也仅此而已。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