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行路威驰

作品:《长乐主

    祖珽携自己之独子祖君彦,躬身立于车马之侧,给宇文邕和高宝德二人问安。

    “孝徵不必多礼。”

    宇文邕以手轻扶,高宝德则是仅作颔首。

    “这是臣之孽子君彦,今后就随珽同在之主公麾下任听调遣。”祖珽抚须道。

    转而回头,怒斥祖君彦,然后又朝宇文邕拱手补充道:“臣子君彦,粗通文书,博学强记,属辞赡速,如若主公有文书之类的吩咐,尽管交给他。”

    “那君彦日后,可有的忙了。”宇文邕浅笑。

    祖君彦听其父命,上前拜礼。

    祖君彦

    高宝德闻声,倒是有些差异。

    她隐约记得,祖君彦日后在隋末之际,也是颇有名望的。

    史书上载,隋末之时,祖君彦替李密,多次起草讨伐隋炀帝杨广的檄文。

    隋炀帝杨广,就是篡夺宇文氏大权的杨坚之子。

    高宝德爱屋及乌,对他父子二人,可是恨之深切。

    日后到了大周,可别让她瞧见杨坚。

    再说回祖君彦,讨炀帝檄即为李密与袁子干书为李密与李渊书为李密檄洛州文尽皆出于其手。

    可若要说流传千古,最有名的一句话还得算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第一世的记忆力,高宝德甚至就是“罄竹难书”之由来。

    顿时,高宝德对祖君彦好感猛增。

    杨氏篡夺阿邕的天下,得位不正,心术深沉。

    杨隋享国日短,又有祖君彦这等臣子斥骂之。

    骂得好

    高宝德心中畅快极了。

    只是后来,祖君彦于大业十四年,为洛州刺史王世充所杀。

    “在想些什么”宇文邕撇头见高宝德面上这般多变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出声试探道。

    “没有没有,只是一些小姑娘的心思罢了。我们行路罢,长安据邺城,也需要些时日。”

    的确如此,长安是汉室旧都,位在关中。而邺都在其东北,顺江而上。

    舆图上看,若非急行军马,想要赶至长安,也需要旬日甚久。

    自邺都至长安,千里良驹,旬日足以。

    可毕竟是舆马缓行,车舆之上,有女幼病弱,疾驰不妥,因而高宝德同宇文邕,并之祖珽,约莫估计一下,到长安则需二十日之久。

    “缓行安稳些。”

    一行人自邺都西南角的西华门而出。

    西华门外,能见漳水滔滔。

    又是高宝德为曾来过之地。

    她见过邺城东南边有大河,见过宫城之北的无名之河,却是第一次见这滔滔淁淁的漳水。

    “漳水是大河之股,终将向东汇入大河。”宇文邕见高宝德掀帘好奇地瞅着,便出声同她解释。

    “阿邕来邺都之时,可是走的漳水”

    漳水却能行船。

    只是此番离邺,因高洋所赐之物繁多,宇文邕同高宝德一行人,便没有选择行漳水而过。

    然而却出乎高宝德意料,宇文邕摇头说道:“未曾。”

    “未曾”

    “来时与庶母受开府燕公所载,一同至禁中,并未过得漳水。”

    开府燕子献,字季则,高宝德记得他尚的是淮阳公主,高欢的养女,韩凤的姑姑。

    “原来如此。”

    当年之事,任谁也记不太清了。

    宇文邕只能隐约记得,当时是燕子献受帝命,将远道而来c身为质子的他,护送至禁中。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幽禁。

    怕他路上潜逃。

    至于旁的何人何事,于宇文邕而言,大都已经是模糊不堪。

    这三年入齐为质的日子,估计等再过许些年以后,宇文邕再次去回想,却也大概只能记得,同高宝德有关的所有事情。

    而与他无关之小事,估计到时候,就已然尽数模糊,忘置于脑后。

    邺城方正,坐北朝南,西有漳水,南有大河为屏障,东临太行,北面虽看似一马踏平,无山川大江可守,然而只要控制幽燕地区,则北地无忧。

    邺城居于天下之中的位置,可谓是中原腹心,四面八方,攘括四海,到哪儿都不算远,可谓是四通八达。

    高宝德将长安与邺城短作对比。

    心中感慨,反观之长安,虽据有关中,可关中虽繁

    盛数代,但历经战乱,保守摧残,如今已然是残破不堪,十不存一。

    宇文氏所据的陇右之地,也比不了高氏的河东富庶。

    天时地利人和,不论天时,高氏占据地利,是显而易见之事。

    高宝德斜卧在舆榻的软垫之上。

    最后高氏惨败失国,无外乎有伤人和。

    为臣的作乱,为弟的犯上。

    这般的高齐,不值得士卒庶民为之抛头颅c洒热血。

    “食点水果”宇文邕温声道。

    高宝德点点头。

    坐在她旁边,宇文邕端详了片刻案前的果托,择出一个看着又大又圆的蜜柑。

    微微撸起手腕之间的袖子,将之掰成一半一半儿,喂给高宝德。

    嚼。

    再嚼。

    蜜柑生津止渴,开脾养胃,高宝德顺手将一瓣塞到宇文邕口中。

    “唔”

    “味道何如”

    宇文邕呼吸微滞,待反应过来之时,蜜柑瓣已然咽入腹中。

    “甚美。”

    就算是凤髓龙肝肉,肥美胡羊酥,都没有这几瓣蜜柑味美。

    直到现在,高宝德还是有些怔然。

    她一想到自己竟然这般轻松地就离开,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高宝德这辈子,是对高洋怀有怨气的。

    只是不知,自何时起,她就变得这般患得患失。

    高洋对她,今生所历,已经称不上是宠爱了,分明已经到达了无原则的宠溺c溺爱的地步。

    倏然间,高宝德感觉到手上一沉。

    转眸,果然瞧见宇文邕宽厚的手掌,覆至自己的根指之上。

    “阿邕”

    宇文邕带有某种韵律般地轻轻拍了两下。

    让高宝德的心,随之猛然颤抖了两下。

    “往事已矣,看前面,是一片花海。”

    高宝德望向舆马之前。

    因午时闷热,他们早早就让车使掀开了些门帘。

    如今舆车之外的美景,正巧撞进高宝德眼中。

    橘红一片。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是秋菊。

    微嗅,果有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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