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朝堂争衡 疑心渐起
作品:《锦慕如归》 瑾王府的饭食很是称心,几道菜肴鲜美精致,点心清淡香醇,太适合如晦这两日饮酒过度的脾胃了。
用膳结束,稍稍与瑾王作别,肃商引着如晦与杜宁生出了梨园,几进院落,到了一个稍显隐蔽的厢房,这便是拘押着潋朵儿的地方。肃商应瑾王的指示也一同进了屋。
潋朵儿的神色有些默然,见了如晦倒是激动了几分。
“大人大人”,潋朵儿颤颤地呼喊了几声,凝噎着也说不出别的话,见到如晦一行人,就跪下了。
“起来说话。”如晦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人容颜很是憔悴,想必自从被上官隼带回去折磨了几天,到现在被拘押这儿,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女人见了都难忍怜惜。
“你陪伴王旭的时候,可知他与西境有什么往来”如晦问道。
“往日里王大人也只是来我这儿喝酒安歇,官中事从不与我多说。”潋朵儿回道。
“你是大龑人,想必会写母国字吧”如晦说罢,看着潋朵儿神情突然紧张了几分,回头示意了杜宁生。
只见,杜宁生随身拿出了笔墨纸张,在潋朵儿面前铺开了。
“写几个字我瞧瞧”,如晦眼神坚毅地盯着潋朵儿,看她十分犹疑,迟迟没有下笔。
如晦见状,接着说:“就写粮共计百二十车,充入国库,以备军用”。如晦话方说完,潋朵儿瞬间疆在哪儿,眼神惊惧,不知何为。
如晦看她这般,申斥道:“快写”
潋朵儿手抖得都快握不住笔了,一边做样准备落笔,一边不时地看了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肃商。
肃商见着紧逼之下,怕是要生出什么事端,朝着潋朵儿吼了一声:“虞大人让你写,你便写,看我作甚”
潋朵儿此时已经失魂落魄,只得按如晦说的写下。写完,宁生便把纸张呈给了如晦。
“柔弱和美貌,向来是最好的伪装”,如晦看着潋朵儿亲写的这句话,与她截获的王旭送往大龑王都的密信,全然一人所出。
“王旭盗取西平府的军粮用度,卖给常年粮资匮乏的大龑,换得金银珠宝。若没有个懂得大龑书信文字,又能帮他传递信件的人,这买卖怎么做得成。”如晦说罢,把潋朵儿的字迹交给宁生收好,起身便准备离开了。
如晦望向肃商道:“方才的情形,还望大人通报给瑾王”。肃商怕是如晦察觉到了刚才潋朵儿的异常,只应声答应了,并没有多话。
如晦又说道:“这案子原本是大理寺的差事,如今已经是多番叨扰瑾王殿下了,人我便自己带回去了。”说罢,领着潋朵儿便出了门。
肃商送走了他们,便急急地回了梨园,把方才之事禀告了瑾王,“殿下,虞大人怕是已经生疑了”。
池慕云低垂着眼,此刻确实有些不安。虞如晦能拿到王旭通敌的手书,这事儿他并没有想到。王旭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怕她把这件事与陆知甲关联起来,那便不妥了。
如晦离开瑾王府,心中的重重犹疑难以纾解。那日瑾王强行把潋朵儿带回府,此刻想想也是很有意图。瑾王是知道王旭怎么倒卖军粮的,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等着她细细追查呢
“宁生”,如晦掀开轿帘说道,“小梁王的事,你要抓紧查清楚”。
把潋朵儿安顿在神兵府是如晦能想到最稳妥的方式了
如晦今日辗转良久,难以入眠。瑾王曾多次援手,在她心里多少生出了几分信任,可现下情形,如晦实在想不明白瑾王的意图。
“绝不能失了防范”,映照着床边摇曳的烛光,如晦微微叹了两声便入眠了。
次日一早,如晦代潋朵儿去了大理寺监牢,探视王旭。
王旭变成这副样子已经好几天了,本就癫狂了一阵,近日里直挺挺的躺着,也无法进食,因而看上去就是一副干瘪的皮囊,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怨魂。
潋朵儿见状,便不顾阻拦地扑了上去,失声痛哭起来。
虽然这二人露水情缘,各有所图,可这经年陪伴,也总是积累出了真情。
“大人,他还能活过来吗”潋朵儿梨花带雨,神情十分痛苦。
一旁的杜宁生回道:“不能了,你是大龑人,当知这赤羽寒的厉害”。
说罢,潋朵儿又是一阵心碎的惨恸。
移步东苑,潋朵儿跪在案前,娓娓道来。
“七年前,我因大龑战乱离开故土,一路逃到平川。那时的王大人正在平川巡视,救了我,将我带回了胤都,藏在洛河清居。给我银两,教我歌舞,长年陪伴。我知这辈子也进不去他的府邸,
可我就是愿意这般陪着他。”潋朵儿掩面抽泣了几声,很是让人动容。
接着说,“前年开始,大人与我说他找到了一个好门路,很有赚头。后来与我细说,才知道他打通了大龑镇抚使胡苏诚的关系,要偷偷给大龑卖粮食。大龑本就不易产粮,偷偷运了买过去,必是稳赚的。所以每每让我假装寄出家书,书信寄到我家后,镇抚使胡苏大人就会取走,书信里商定粮食过关的时间和关口。”
“西平府的粮食,王旭怎么搞到的”如晦问道。
潋朵儿露出了为难之色:“这个,妾并不知道。”
“前日在瑾王府,你与何人交谈过”如晦放下手中茶盏,问道。
潋朵儿神情微有异样,回道:“肃商大人问过话,事情来源妾都说了。”
“没别的”如晦问道。
“没没有。”潋朵儿也知道,虞大人此时的过问,定是与昨日之事有关。
“你且暂居神兵府吧。”说罢,命人将她带了回去,只如晦一人坐在原处待了很久。
上官隼自上次洛河清居摆宴,就没了声息,想必是靖华殿里走水一事,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今日在延庆殿朝会,远远看着,上官隼一副打牌输了家产的样子,还没走近便直勾勾怒视着如晦。
瑾王今日来得早,正与陆相闲谈,如晦走过去独自站着。
长公主从后殿走过来,摊了摊衣袖坐下了。“众卿,今日何事要议”长公主话音刚落,上官隼便跳出来了。
“禀殿下,臣有事。大理寺掌殿使虞大人,在王旭一案中疏忽大意,致王大人未及审讯便在大理寺死了。臣要奏请殿下,降罪处置”上官隼言语铿锵,很是气愤。
“哦王旭死了”,长公主问道。
如晦正要回答,被上官隼抢了先,“王大人现下已经废了,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虞卿,可有查到原因”长公主问道。
要不怎么说长公主手段高明。王旭的死是大理寺监事袁之涣引进的差役下的毒,袁之涣是长公主的人,事后咬死了只是识人不明。差役逃了,到现在都没找到,这桩事不正好结结实实成了如晦的罪过。
“回殿下,确是有人下毒,下毒之人还在追捕。”如晦心下很明了,不说出袁之涣这层缘故,也算是全了长公主的颜面,长公主自是也能放一马的。
上官隼见如晦只是轻轻带过,便又说道:“殿下,臣奉命察视王大人一案,王大人中毒后臣便找到了王大人的情好,想要过问一番,没成想瑾王与虞大人合谋,竟趁我酒醉把人带走了。”说罢,转向如晦道:“虞大人,你费了这么大心思把人抢走,可问出什么没有”
若此时把事情说明,潋朵儿参与军资贪污,必是要被拘押的,那如晦心中的疑惑怕是再也解不开了。
“问过了,这人只是被王旭豢养,其他毫不知情。”如晦应道。
如晦方才说罢,上官隼真真来了精神,“虞大人执掌大理寺,职事何其重大,如今除了阻挠我查案,毫无建树,若是力有不及,早些让贤吧”
如晦本是低头应话,听到这句顿时十分气恼,压着怒火回道:“上官大人与我论能力,我且问你,靖华殿何其神圣之地,你御林卫守卫之下居然失了火,可烧毁了些什么失火起因你可查清楚了”
如晦话语刚闭,长公主问道:“有此事”
上官隼像是被人点了死穴一般,气焰瞬间消弭了,向着长公主回道:“靖华殿年久失修,太过干燥,便不慎走水了。”上官隼抬起眼睑看了长公主愠怒不满的神情,接着道:“其他都算完好,只是收着先王物件的台阁烧毁了一些字画。”
上官隼这番吞吐,与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长公主听罢,把手中的盏重重放在案上,呵斥道:“我多番与你说过,先王物品,涉及甚重,你御林卫那么多人,连个殿宇都看管不好吗”
上官隼被当堂斥责了一番,看着如晦的眼神更加狠绝了。长公主命其速速查清烧毁了些什么,而后众人又相继议了议其他事项,朝会便散去了。
朝会散去之后,如晦一人去了庆成殿,探望小梁王。
小梁王代启,本是这朝宇上下最至高无上之人,却年幼病痛,从未有一日像个普通人家的孩童享受过幼时乐趣。
如晦进了殿,放下给代启悄悄带来的一些宫外吃食,进了内殿,看见他正睡下了。代启也算是如晦看着长大的,虽有君臣之别,但在代启眼中,如晦就像自己的姐姐,像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如晦走过去在榻前坐在,看着这个八岁的孩童。如晦早已记不起先王的样子了,但是每次看着代启,脑子里先王模糊的面孔总是清晰了几分。
不多时,代启便醒了,看着榻前坐着的如晦,还未全然睁开眼,便已经眉开眼笑。
“晦姐姐,你最近都没来看启儿,启儿方才还在想你。”代启睡眼惺忪,话语朦胧得说道。
“下臣这几日可忙了,不过是时常想着小殿下的。”如晦哄道。
说罢,代启便向如晦身前凑了凑,想是刚起身仍然有些疲乏,趴在了她的肩上闭起了眼。
瑾王在殿外,远远便听见了这二人的对话。瑾王每隔几日都需为代启诊脉看病,这会儿便来了。如晦看着瑾王进来,本想站起身施礼,不想代启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小殿下,你今日可还咳嗽”瑾王问道。
代启微微睁开眼,道:“瑾王哥哥来了,启儿吃了药,从昨夜就好多了。”
如晦扶着代启坐正,瑾王便坐近为他把脉,让殿内的婢子伺候他服了药。
如晦看着池慕云从锦匣里拿出药,想着宁生之前说的蝉余一事,便有些不安。“蝉余一味,药性乖张,能治沉疴也能致大殇”,瑾王是日日为代启奉药之人,小殿下这一条命,可都由他把着。
池慕云与如晦一同从庆成殿出来,默不作声走了一段儿。如晦此刻心里有很多想要理清的疑惑,但却件件都不能被他察觉,
“瑾王殿下”,如晦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如今与殿下同在朝堂,殿下身系西平府,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只一条,若有一日,启儿遭了谋算,我纵使粉身碎骨,也定要讨还。”
说罢,如晦屈身行礼,转身径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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