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身不由己

作品:《衔刀万里

    钟宁一阵得意,这一去便如蛟龙入海,发足狂奔,想那老鬼生的那副身材,定是追不上自己,可还没跑上几步,却是凭空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脚下一软狠狠摔在了地上,钟宁抬一脸狼狈的抬起头,便看见老鬼正一脸得意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成想老鬼这五短身材如何这般迅捷。看样子跑是不成了,钟宁翻身而起,接着便是一掌向着这老鬼打了过去,他想着突发一招,那老鬼定难以招架,只要闪开一个身位,自己便有机会逃脱开去。

    这一招在钟宁看来自是迅捷万分,可老鬼却嘿嘿一笑,手腕一绕,便抓了过来,这般变化太快,钟宁收招不及,更别说是借机逃脱了,又被其稳稳抓住了手腕。

    老鬼接着将手向后一扣,嘿嘿笑道:“你喜欢打是吧”说罢将手向前一推,钟宁一路踉跄的转过身来,对着这老鬼进不得,退也不得,一脸愁容的对面站着。

    “这样,你若打的赢我,何时要下山,我绝不阻拦你今天打赢我,你今天便走,明天打赢我,便是明日,怎么样”

    老鬼像是丝毫不恼,脸上透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这几般下来,钟宁却是一点也轻松不了,即使如此,也没得其他办法。

    “此话当真。”

    “当真。”

    “那我的佩剑呢”

    “这可不曾见,此间要什么兵器都有,都随你。”

    “那就说定了。”

    钟宁随着老鬼,捡了一把趁手的兵刃,来到院中,持剑站立,望着老鬼那口漆黑的节刀,一声轻喝,便一剑决绝奔袭而去。

    换做平常之人,大伤初愈该是虚弱非常,可钟宁因服了那血蜈蚣,更感觉心力充沛,出剑比往常不曾慢了半分,这一剑来的如此快,老鬼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慌忙的提刀接了下来,却是有些乱了分寸。

    老鬼一改面上喜笑颜色,开始严肃起来,心道:“毕竟是杨觉座下,受了这么多年调教。”钟宁这一剑下去,第二剑更是毫不停顿的又斜劈了下来,老鬼急急变招,钟宁又是一个翻身反撩而去,这两剑变幻如此快意,老鬼虽说有些慌乱,可还是紧紧的一刀将这两件解了开。

    钟宁不由分说,右手一挽,寒剑划过一个满月向着老鬼肩头又刺了下去,接着一个转身,带着利剑又横斩了过去,可老鬼却依旧如是,又是一招而过,将这两招化了去,刀剑相交划过,带着一丝略显刺耳的声音,老鬼也随着刀和钟宁擦身而过。

    这几剑钟宁都是全力以赴,不留任何后手,老鬼虽有些慌乱,可招招却像是两招。想到此处,钟宁心中一惊,心中念道:“难不成只是看起来是一招,其实是为两招,不然如何一刀便能解了我这风劫剑,一定是这样,所以看起来才显得有些朴拙,实则是将两刀化进了一招之内,若是这样,那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这是什么刀法”

    老鬼哈哈笑道:“怎么你想学啊教你也不要紧。”

    钟宁见其言语相激,心生厌烦,接道:“谁要学你这邪门功法。”

    不想老鬼笑得更开心了,只是这副面相,连开心也显得异常的恐怖。“别说你内力虽是平平,这剑法造诣却是非凡,年纪轻轻能有这等剑法修为,实在难得。只是想赢过我,怕你还需再练上些时候。”

    “现在该是换我了。”

    老鬼面色一沉,身形如电,一刀横冲着便刺了过来,钟宁毫不惧怕,手腕轻抖,在面前织起了朵朵剑花,如依其所思,这看似一刀,实则却是两刀,这一刀自己接下自然不在话下,可那一刀何处袭来,自己就没有十足接下了,便不去想这许多,依这剑网暂挡其锋,再寻变数。

    老鬼手中刀像是变幻莫测云雾一般,不知惊雷生于何处,随时寻机想要突破面前这张剑网,钟宁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剑快似一剑,或实或虚的挡在身前。

    钟宁这一档便像是被老鬼带着走一般,再也难以抽身,可出剑也实在严密,想老鬼一时也无计可施。两人就这么走上了三十余合,老鬼不知为何却猛然收刀,钟宁自是不肯放过这等时机,风吹花落,手中利剑化作寒风呼啸而去,却不料老鬼黑刀神鬼莫测般的翻起层层刀浪,寒风卷席着浪花,两者相交相容,浪花又回身包裹着寒风,像是有无数刀击在了剑身之上,丁当几声过后,那柄寒剑竟是断成了几截,掉落在地。

    寒剑断成这般,刀法之精自不用说,想单单依着刀法怕是不继,怕也是灌注了少许内力,而如此狂风暴雨一般过后,刀风却不曾露出半分,钟宁也是毫发无伤,连手中剑柄都不曾震落,拿捏的分寸可见一斑。

    钟宁一脸漠然,死死盯着地上碎掉的剑身,他又一次感到自身的渺小,真是可笑,别说是报

    仇,现在居然连下山也是不得。

    “别泄气,就在这安稳住些日子。”老鬼哈哈一笑,走过来拍了拍钟宁,“家主用心,想报仇么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君子一言,钟宁再无他话,随着老鬼回到堂中,钟宁一脸愁苦不知从何说起,就这么和老鬼在堂中面对面的枯坐着。

    老鬼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钟宁,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也不用这么苦大仇深似的,跟那受气小媳妇一般。”

    “我打不过你,我清师妹不知死活,我如何有脸苟活。”钟宁悲从心来,眼看着泪水又要滴了下来。

    “你那师妹的事不用担心,家主下山去,定是要去寻上一阵,家主若是寻不见,你去也没用。”

    “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去寻我师妹”

    “假不得。”

    老鬼答得坚定,钟宁心中也就安慰了许多,可若不亲往,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既是如此,自己便想法子早点下山去,只是这个老鬼实在难缠。

    老鬼接着又道:“家主若是寻不见,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留你在山上,一是你大伤初愈,这血蜈蚣虽说已是为你所用,可一时难以化去。二来,家主本想着还你这个人情,现在看,咱既有着前世的缘分,老鬼会定当倾囊相授,助你更进一步。”

    “谁说要跟你学了”

    “那你还想下山么”老鬼一脸笑意,看钟宁眉头紧锁,略有所思,接着又道:“这也不算是离经背教,亦不用你喊我师父,而且,这追风十字刀本就是你钟家绝学,也算是苍天有眼,终究还是碰上了。”

    “是我钟家绝学什么意思”一语之下,钟宁疑惑之心顿起,此处二人似乎和自己渊源颇深,而且和自己的生父又像是有着深交,若是如此,自己心中有着太多疑惑,正想一问究竟。

    “这个也不会什么秘密,此中一切,你回山问你师父便知。”

    “来,随我来。”钟宁还想问些什么,可还没出声,老鬼便从座上跳下,将着钟宁给喊了出去,钟宁也就这么朦朦胧胧的随着。

    老鬼一改脸上的几分笑意,又回到了那个让人生骇的恐怖神色,抽出那柄黑刀,便开始舞将起来,快刀或截或撩,或砍或劈,看的钟宁眼花缭乱,这刀法无处不透着一股邪气。表面上看来并无多少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显不出几分杀气,倒显得平常无奇。可钟宁看的出,这每一刀皆是暗藏杀招,刀刀皆是诱饵,刀刀皆可杀人,刀刀皆是看似一招,刀刀又像是留有后手,这一套舞将下来,将钟宁看的是瞠目结舌。自己平日里练的风劫剑虽说是迅猛异常,但快中透着灵秀,看起来难以招架,却每一招皆是实实在在,不像这套刀法,每一套却都像是陷阱。

    “这刀法怎么这么邪门”

    “哦怎么个邪门法”

    “刀刀明明都是杀招,却看上去倒显得平平无常,招招都像是吃人的陷阱,招招看似一招,却其实是两招。一般人若与之对线,怕不过是几招之内便要丢了性命。”

    “哈哈,不愧是魔刀后人,这一眼便看出了这刀法的精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不是将两刀化进一刀之中,而是每一刀递出都看似无甚危险,但其实暗含百种变化,实则是将百种变化都化进了这一刀之中。”老鬼心中大喜,脸上泛起喜笑颜色,接道:“天下刀法,皆有其理,平常使刀无过是砍c剁c劈c掠c撩c扎c刺c缠c扇c拦c滑c划c刮,每一招都是定式,使将起来长不得半分,又短不得半分,快不得半分,也慢不得半分,都是蠢材。”

    “变则通,通则灵。看似出了一招,可背后却暗含十招c百招,连自己都不知下一招将是如何变化,对手又怎么可知

    “就像这样。”老鬼将刀向前一递,钟宁本能的以剑相格,可招数刚出,刀便换作一条路径,搭上了钟宁的肩头。

    “你这肩膀可是没了,这一刀递出,可上可下,可砍可撩,可刺可劈,你如何挡”

    钟宁略有所思,回想起小时杨觉教导他练剑的情形,光是一招剑指星河自己就不知练了多久,岂不正如老鬼所说长不得,短不得。

    钟宁心中纠结万分,可杨伯伯此等修为,这老鬼还真是狂妄,沉思一阵,钟宁便面有不屑的斥道:“我杨伯伯可是武林翘楚,连他也是错的”

    “杨大侠可不是用剑拘泥之人,你可见他与人使过剑”老鬼不以为意的接道:“你们打小习武,毫无根基,一招一式必然要有板有眼,便如这房屋一般,世上房屋千万般模样,可这根基却皆是一成不变。然根基已筑,这日后房屋如何,却看个人悟性了。”

    钟宁像是眼前云雾瞬间得以拨开,心中顿时明朗了起来,喜道:“所以往往人用刀皆是和此人心性相关,所以同一套剑法,有人使其来婉约秀丽,有人使其来便是大开大合。”

    “哈哈,不错,不错。你有这等悟性,这十字刀便不算难。”老鬼欣喜非常,接道:“接下来我便教你

    这十字刀的口诀,你且记下。砍如惊雷天降,亦似丝雨绵绵,剁如泰山崩裂,又似浮土细细,掠如苍鹰俯过,亦似飞燕点水”

    就这么连连又说上百十字,将这口诀尽皆背下,钟宁本就悟性极佳,只听得几遍,便将这百多字的口诀记得一字不差。

    “好小子,来,接着。”老鬼见钟宁聪慧心中大为欢喜,将手中刀横空递出,钟宁一把接住,回想着将才老鬼所练的招式,在空中虚空的比划着,又按着口诀心中试过,本来是信心满满,可提刀在手,却总感觉不对,他越想越是难解,这第一招就不知如何使出。

    “怎么了”

    钟宁咬着牙,硬着头皮照着先前老鬼的模样,可这第一招一使出来自己便觉得别扭,心中大是泄气,一脸懊恼的道:“错了。”

    “哪里错了”

    钟宁一脸歉色紧紧答道:“这一刀用的如此僵硬,破绽百出,我再来过。”

    话音刚落,老鬼跟着就是暴跳而起,气呼呼的直摇头,不停道:“木头疙瘩,蠢材蠢材,这般迂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一番弄得钟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纵使自己错了,也用不上发这么大脾气,钟宁又紧紧歉声道:“你别生气,我再来过就是了。”

    “这哪里错了根本就没有错。”

    这使得钟宁更是疑惑不解,心疑道:“没错这般生硬,不是图图送死去么”

    “将才还说你有悟根,怎么一用起刀,反而这般的死板”

    钟宁被说得一头雾水,只得干干立在那里,和着老鬼一副愁容相对。

    “这一刀既暗含百般变化,便就无对错之分,这一刀长一寸是对,短一寸也是对,势沉是对,绵柔亦是对,江湖对决,可还讲究个出招先后有序招式万般俊秀,不能杀人,也就只是个花花架子罢了。”

    老鬼走过去,接过钟宁手中黑刀,转而和钟宁相对而立,说道:“你且解我这一招。”

    说罢,照着钟宁原先模样,一样的生硬,漏洞百出。钟宁刚想举剑相接,心中就跟着一个迟疑,心中一惊,念道:“这是漏洞么这不是漏洞,是陷阱。”

    他不及多想下一招会自何处而来,那黑刀便已抵上自己的胸口,钟宁心下一凉,一丝冷汗顺着额头沁下。

    “这一刀,错了么”

    “错了么”钟宁哑口,他原先都在计较对错,做人如此,待人是如此,练功更是如此,可眼下自己却不知晓,这一刀甚至都没做任何的变化便袭上了自己的心口,若是对敌,就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招式,便可要了自己的命。

    一丝山风吹过,西边天际亦被染的通红,林中鸟兽皆无,在这草长莺飞之际,显得格外的寂寥,钟宁大伤初愈,今天已折腾了许久,到现在还是米水未尽,若不是依着这血蜈蚣的药力,钟宁怕早已瘫软。

    老鬼轻叹一口气,心中也升起一丝的歉疚,自己修炼这追风十字刀那可是近十载才得要领,对这孩子太过苛刻了些。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晚间你再想上一想,唉我倒是给忘了,你到现在还是滴水未进,哈哈,走,我还有些私藏,陪着老鬼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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