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钥匙打开门，亚子好似便秘三个月的臭脸扑面而来，锉刀般的尖长指甲在键盘 上狠凿，发出惊心动魄的“砰砰”声，恍惚中仿佛看见梅朝风奋勇打的英姿。

    “面试又黄了。”换上拖鞋，我早就见怪不怪，刺激她变身的理由可不多。

    这家伙白费一张白净的好皮，脑袋犯了潮，三天一大抽，两天一小抽，每抽必疯， 每疯必拿我那个586的破电脑练九阴白骨爪，忍辱负重的键盘兄已经出离愤怒，几 个键还是用透明胶粘着的。

    听见我那肯定句，某亚僵尸型转头，满眼毒气。

    看来这次的刺激不小，某亚僵尸得很彻底，恶狠狠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 ：“我-胸-大-无-脑，志-大-才-疏，刁-懒-谗-滑，标-准-废-柴？？？他-奶-奶-的！！”

    挺狠，在某亚一年多来的“拒无霸”经历中也是值得留下一笔的经典评语，估计又 是个灭绝级别的。这年头。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何况还是个目光如 炬、一针见血的更年期老流氓。

    “你呐，下班这么早？”停止和键盘兄继续玩，某亚点上一枝烟，解除掉僵尸状 态，烟熏小眯眼魅惑一瞥，不过我只看见一只不良古惑仔熊猫吐出烟圈，翻了一串白眼。

    “被炒了。”我54掉她的脑残妆，捡回离家出走的几个按键。

    夹着烟的如玉小手明显迟滞，像是被人打了两拳的眼窝里赫然出现一对樟脑丸，怎一个惊悚了得。

    “你又打人啦，oh my god，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你个双重人格的变态，暴力也要看时机好不好，青春期躁狂也没你这么久啊啊啊”某亚狠命揪着她所剩无几的头发鬼哭狼嚎，“那人怎么啦，挫伤？骨折？断手，或者脚啊啊啊”

    “不知道，明天去医院再说。”我翻着抽屉，存折里应该还有几万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某亚独自沉浸在自哀自怜中无法自拔，似乎一片黑暗中只有她的头顶照下锥形光区，还摆着大浴女的经典造型。

    存折上只有不到五万块，赔偿伤者应该够了，虽然我把她一脚踹翻，又抡起椅子狠砸了几分钟，手上还是留了余地的，那个大妈应该庆幸没有碰见几年前的我，不然就不是盆骨粉碎这么简单。

    “怎么回事？”某亚坐回沙发，表情也难得严肃起来，“这几年你都没怎么犯。”

    “还不就是那样。”我点燃一枝烟，盘腿坐在她身边。狠狠吐出几个烟圈，黑暗中只有烟头和某亚的眼光闪烁。一片喧嚣中那句“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在耳边回环纠缠，音调忽高忽低，时强时弱，不断变化，像一个没完没了的咒语，然而始终不变的是那里面压抑不住的恶毒，讥讽，蔑视和不屑，冰冷得刺骨。不过不管再冰冷，时间久了都会麻木，我捏捏左手臂，那里密密麻麻纹着上百个忍字，楷体隶书小篆都有，那是每次失控后亚子给我纹上的，说是暴走的时候能提醒我，不过除了恐吓老百姓没有任何其他预设的效果，面积反而越来越大。

    亚子没有再追究，虽然彼此认识了将近七年，有些区域始终无法逾越，我们都明白，有些伤口注定不能袒露在太阳下，亲近的人必然没有秘密，那是伪君子的冠冕堂皇。

    和我不一样，亚子是有家的，似乎家境还不错的样子，只是她却从那里逃出来了，10岁的小鬼，不会知道社会的残酷，那不是柔软的花朵能够存活下来的童话森林，至少，她能活到14岁遇到我，就证明了她的能耐。亚子的身上也有大片的刺青，蔓延整个前胸后背，不是为了纪念，只是要掩盖伤痕，花纹繁复细密，色彩极尽绚烂，在雪白的肌肤上肆意妖娆，我也看不透其间隐藏的真相。她不像我，身上留下的伤痕，很快便会消去，我可以翻拣垃圾筒里长着绿毛的食物，喝地沟里的臭水，只为了活下去，饥饿，寒冷，如同死神的双臂，从我有意识起便如影随形，挣扎着活过每分每秒，即使以苟延残喘的姿态，我也足够庆幸。

    烟燃尽了，房间终于陷入彻底的黑暗，亚子嘶哑着嗓子，桀桀怪笑，片刻又沉默：“小明啊，你说如果我们像里那样穿回过去，肯定混得风生水起吧，哪怕先天不足呢，你这么能打，我这么美貌”她脑子犯潮严重吧，我选择54。

    “只要能不那么辛苦。”某亚大长今上身，“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对我们来说，活下去那么困难呢。”黑暗中她的声音颤抖，双眼明灭不定。

    只是我，也给不了她答案。

    如果早知道亚子有言灵的本事，怎么不多让她许些好的愿望，我跪在地上，脑袋上插着草标，专心看蚂蚁搬家。

    看目前的形势，我很不华丽的穿了。

    这条大街上跪满了同我一样头插草标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欲死不能。看来似乎是个奴隶市场之类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行走其间，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好像一幅生动的市井百态图，交易的数量也相当多，孩子们如同批发的冬白菜，源源不断流向未知的前途，人贩子们比着看不懂的各种手势，欢快地将大块的金银纳入囊中。

    清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怔仲一会儿，理清楚头绪，我明白除了静观其变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在那个世界，对于别人来说，我的消失是无关痛痒的，除了亚子，也许不会有人发现我已经离开，更不会为了我的离开而伤心吧，因为我的存在，本就不是必需，那么，在哪里，怎样活下去，于我都是无所谓。只是，无论在哪个时空，仿佛我都没有资格拥有家人，还是同样的，连自己的生辰也不知道，挣扎着活，只是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运气，能遇到某个陪我走下去的人，我不贪心，只一个，便好。

    日上中天，我跪得有些发晕，眼前阵阵发黑，不是没有人来问价，看到我的双瞳便走了开去，从话语中我大概了解到，自己的瞳色有些异常，像是玻璃眼，浅而透明，一打眼像是盲的，更兼不能说话，贩主早就不胜其烦，但凡有人愿意，白送了也省些粮食，只是冤大头没有那么好找。

    半块长毛的硬馍滚到我手边，贩主厌恶地一踢我的腰侧，示意我捡起来吃了，一条人命若是折在手里也是麻烦不是。我看着地上的老朋友，十几年了，还是要靠它救命，酸臭的味道都一如从前，令人怀念。我正要捡起，一只小脚却毫不客气地先和我的老朋亲热了一番，随即惊恐万状地跳了开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