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九、家净皇帝

作品:《借剑

    当今天子嘉靖皇帝,一心崇道,一些阿谀奉承的官员乘机以歪门邪道讨好皇帝老儿,一个个青云直上,窃据朝廷的要职,更有一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也成了天子的贵客,朝廷的要员。嘉靖皇帝笃信长生之术,妄想像汉武帝一般得到西王母和诸神仙的垂青。自从找了陶仲文和邵元节这两个江湖骗子后,便迷上以童女修身之术,常常派宫中的道士和太监们到民间搜罗童女,带到宫中供其养生之用,搞的是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所以老百姓看见面相不善的道士在街上出没时,便似老鼠见了猫,但求绕行,不求那一面之缘。不管你真是修真的道士,还是朝廷的走狗,老百姓背地里全部“青眼有加”,一视同仁。正是为了免受世人白眼,种玉前脚进城,后脚便找乞丐换了一身破衣烂衫,办完事情,急急出城,在城郊的山岗上寻了片干爽清净的地方便蒙头大睡。

    “谁知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有人又哭又闹的,嘿嘿,原来是你这小丫头在这里捣乱。”种玉一边接骨,一边向暮云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到暮云先前窘态,不禁开口嘲笑起来。

    暮云闻言不禁面皮又红,反唇相讥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本是一个鬼鬼祟祟的道士!”种玉委屈道:“便是道士也不见得鬼鬼祟祟吧?”暮云得意道:“依我看来,现今朝廷上的道士与江湖上的道士,倒是没有多大分别。眼睛竟在女人身上转,何时还想过你们老祖宗的教诲!”

    种玉闻言,手下竟自停了,叹道:“嘉靖皇帝崇信的净是一些无能之辈,像邵元节这种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凭了一张巧舌如簧,竟能做到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有那个陶仲文,更是不学无术之徒,前些年太子生天花驾崩,也不见他吹嘘的起死回生!只是不知道使了什么花言巧语,皇帝非但没有降罪下来,反而升了他的官,现今邵、陶二人狼狈为奸,竟想出什么以童女养生的“长生诀要”!真可谓荒谬以极!这两个败类败坏家师威名,真是饶他们不得!”

    牧云惊道:“你说什么,陶仲文和邵元节是翁阳真人的徒弟?”种玉苦笑道:“说给你知道也不碍事的邵元节和陶仲文本来是师傅在山下拾得的弃婴,师傅好心将二人抚养成人,谁知二子全无修真向道之心,平日里不学无术,净琢磨升官发财的法门。一听得皇帝征集修真的高人,便迫不及待的下山。师傅良言相劝,二子只是不听,还拿什么鬼谷先生纵张仪、苏秦下山,成就天下大势的事情来反驳。师父没有法子,只好允了邵元节,让他先下山,去到那渺渺红尘之中看一看。邵元节下山后,投到龙虎山的上清宫,凭自己的嘴上功夫,竟成了直隶一带有名的道士。不知怎地还得到皇帝的青睐,青云直上。他发了财自然忘不了结义兄长陶仲文,碰巧皇帝疑心病又发作,说宫中有鬼。邵元节装模作样做法一番,推说此鬼物法力高强,自己恐无制胜的把握,唯有请江西高人陶仲文,才有可能将此物降伏。皇帝听信了邵元节的鬼话,大张旗鼓的跑到大夏山下,硬是以圣旨将陶仲文接下山来。从此,二子更是变本加厉,欺上瞒下,无所不用其极,外人不晓得的,只道师父为了荣华富贵,纵容二子胡作非为。其实这两个小人巴不得早些离开师父,下山后更是一次也没有敢回来过,师父何时受过他们一文钱的好处?”

    暮云奇道:“这么说,这两人原是你的师兄”种玉冷道:“我没有这样的师兄!这次下山,不过是为了寻两人麻烦而已。”暮云闻言喜道:“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回去看端木方那小子的臭脸,干脆我们两个一块到京城,闹他个鸡犬不宁,好不好?”种玉踌躇道:“有趣倒是有趣,只是”暮云截口道:“可是什么啊你?我又不会给你添麻烦!”种玉赧然到:“只怕不是一件两件的麻烦罢!”暮云急道:“好道士,自管在那里胡说八道!”种玉笑道:“好姑娘,莫生气!贫道怎会怕麻烦,只是嫌麻烦还不够多罢了!”暮云没好气道:“那你还在吞吞吐吐的作甚?全没男子气概!”种玉笑道:“好好好,随姑娘高兴,怎样说都好。只是,你倒是随性去了京城作怪,却没有想过家中怎样交代罢?”暮云一愣,随即笑道:“我道多大事情,原来不过如此。家中事情一向由爷爷做主,爷爷是江湖中人,与朝廷没有瓜葛的。况且,堂堂武林公驳会的长老,必已武林正义、天下苍生为先决。爷爷要是听说我去教训那两个混蛋,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又怎么会生气?”

    长孙暮云一番侃侃而谈,本拟将种玉说的五体投地,谁知种玉竟似全不为所动,仍旧愁锁眉头,道:“我当然不是担心你爷爷,而是担心端木家。”暮云不禁愣住了:“我自做我的事情,与他们家有何相干?”种玉叹道:“你仔细想想,三大世家关系密切,血浓于水,你长孙家犯了事,朝廷会不找到他们的头上?白氏一族与朝廷要员私交甚密,倒不用担心。但是端木家与六扇门牵扯不断的牵连,必使之首当其冲。”暮云皱眉细思,半晌道:“我觉得以目前的形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表哥正在帮六扇门办案子。这件案子牵连甚广,已经上达天听了,。皇帝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轻易不会动表哥的。况且,我们万事小心,自然不会露出马脚,朝廷抓不住三大世家把柄的。”听着暮云胸有成竹似的,种玉无奈道:“如此最好,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暮云闻言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心中喜悦,竟蓦的一跃而起。焦急之下,忘记了左臂伤处,痛的又一跤跌倒在地。种玉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性急!先治好伤,一切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此时夕阳西下,天地间一片寂静,远处的山岭沐浴在一片金黄色的余晖之中,倦鸟归巢,夜虫也开始啼鸣,山间的茅屋之中灯光点点,旅人敲开了陌生的柴扉,寻一处落脚的地方了。

    长孙暮云耐着性子让种玉为自己疗伤,瞭望眼前的奇景,觉得心怀大畅,心中涌动着冒险前夕的兴奋,暮云长到16岁,还未去过京城,心目中总将那里想像成金银满地的繁华之都。待的种玉打上夹板,又取出一枚丸药给她服下之后。她再也忍不住,抓住道士的袖子,急道:“现下伤也治了,我们走吧!”种玉无奈道:“怎地还是如此性急?天色向晚,我们还是先找个农家借宿一晚,再慢慢的计较。况且,你的伤不是一时就能好的,虽然现在不痛,但经不起颠簸,好歹也要歇息一夜。”

    二人讨价还价,暮云终还是说不过种玉,二人便寻了家农户,讨些饭菜,到屋中歇息了。

    农户家贫,二人只得挤在一张草席之上。暮云兴头冲冲,只是谈论到京城之中的种种打算,二人决定先顺路去景德镇,再取路京城,一路看些风景,倒是不错。就这样说说停停。不觉到了三更,暮云仍是睡意全无,旁边的种玉却是昏昏沉沉,早已睡去。

    起先暮云并未察觉,只是自说自话,待见种玉半晌没有回应,转头一看,竟以睡着,心头一怒,便想叫醒他。转头一想,道士白天为自己治伤,定是累得很了,就让他睡吧。自己也就闭了眼,等待入梦。

    将睡未睡之间,暮云仿似听见有人在低声吟哦,奇道:荒山野岭的谁家的诗人跑到这里来附庸风雅?侧耳细听,发觉那声音竟是从睡着的种玉口中传出的。暮云坐起身来,细细听辨,竟不觉的痴了。

    种玉口中所念,是一首诗。

    “晚风凉,

    吹落满架绿娇娘,

    谁家海棠春睡足,

    懒起画残妆。

    黄莺鸟,

    夜鸣虫,

    倚窗且闻一院香,

    星汉遥遥望,

    织女当头织锦裳。

    谁道织女泪如雨,

    七七尚可会牛郎!”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