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二)

作品:《I'm blind insane in the r

    我仍然必须办公,即使我焦焚欲狂,我依然必须拿着副队长的印章在公文上一一盖上戳记,再整叠移交给端坐如山的朽木队长。一个队士进来把一张纸放在我的桌沿,传阅公告。他说,低着头退了出去。我移开那叠公文,把那张纸拖到面前。

    露琪亚的行刑时间提前了。

    我理齐盖好章的公文,把那张公告放在最底下。朽木在那里写着他每日必呈的例行报告,我站起身来把那放在他的桌上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我,只微微点了下头。我坐回桌前继续在剩下的公文上盖章,一下下地按压着,那朱红的印记彷佛炮烙一般在我心上烫出许多创口。露琪亚,露琪亚,我默念着她的名字,在那个男人面前。我闭上眼,可以感觉到他微微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批阅书写。快,快看见它,朽木白哉,我要看见你遽然变色,我要听见你断然质疑,我要知道你并不早已遗弃露琪亚,然后我们可以一起拔剑指向那森冷的忏罪宫。

    我只看见他盖完队长戳记之后,把那张纸轻轻放在公文上头,又提起笔来写他的例行报告。我想站起来大声质问他,但我只是坐在那里继续盖着章。

    他看穿了我,他知道我在等他做些什么,而他什么也没有意愿去做。在他眼里我是愚蠢的,因我竟然希冀于他,并且软弱得追随他去缉捕露琪亚,后悔的时候又连拔刀反抗都不敢。我的刀不是用来保护我所珍惜的人,而只是杀伤那些无关紧要的,杀伤我自己。他什么都明白,所以他根本蔑视我,我的队长,清白如水的贵族,以绝对的淡漠结冰成刃,斩断我沾满泥泞的手脚,使我无法握刀,无法奔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露琪亚的身躯被刺穿迸裂,一如他最喜欢的落樱。

    我匡啷一声推倒了桌子,纸张无章地摔落一地,我狠狠地踩上去,从六番队队所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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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闯入十一番队的练习地,逼着一角教我卍解,但我只是想被他痛殴一场。我让鬼灯丸在巨大的刃节疑阵中长驱直入,每一次挥击都在我身上擦出新的伤口,那红缨和我的长发相互纠结,而我只是麻木且无效地闪躲着。狒狒王蛇尾丸!我大喊着,但截断那通往内心世界的道路,在那里它正抱着自己硕大的蛇身沉沉地睡着。一角看出了我的意图,他不明白我为何自弃,但他脸上的不悦表情说明他打算收手。太离谱了,更木队的队士怎能如此亵渎战斗?我晓得他一定如此鄙视我,但此时弓亲凑过去向他低语,一角于是抬起眼来看我,不耐地,但挥舞鬼灯丸向我劈来。我垂下眼,弓亲毕竟是细腻得多的。我甩动手腕松开那些刃节给鬼灯丸让出无数生路。当然我的力量足以挡下他的攻击,但是那又如何?我无法劈裂那森白的宫墙,无法颠覆整个瀞灵庭。我以为我足够努力足够强大,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队长,小到人言微轻,小到上头的御旨纶音轻易地便可将我泯灭,只要他们开会,只要他们决议,他们就可以夺走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我的,优美哀伤露琪亚,他们何其忍心,你又何其忍心,为了那个萍水相逢的男孩,抛弃我。

    抛弃我抛弃我抛弃我抛弃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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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队舍里独自裹伤。我始终认为让四番队进行治疗是一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作法。没错,是很方便哪,什么都不必管,可以舍去常人对受伤的顾忌本能而尽情作战,只要留着一口气,他们总归是会把你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这样依赖下去,总有一天把自己的命丢掉。所以我总是自己检视伤口,自己包扎,然后等待它极慢极慢地愈合生肉,即使那痛刺骨椎心。

    我把碘酒倒在伤口上,看它一点一点地渗进去,浸软那些凝固的血痂,多出来的部分随着肢体的曲线滑落,纵横交错像腐败变色的泪。我一层层地为我的手脚胸膛裹上绷带,布料磨擦绑缚着我的身体,我缠得很紧,紧得血液逆流我无法呼吸,我闭上眼睛,把自己埋入那临近死亡的窒息感之中。

    露琪亚,这样的话,可以为你分担些什么吗?

    很久以前,她为我疗过伤,那是在,她被那男人夺走之后。我听见她呼喊我的名字,啊,幻觉,那时候我想,战斗是疲累的以致于我的渴望冲破潜意识的机制浮出水面对我的大脑哭诉,后者于是很体贴地指挥我的听觉神经装作接收到她甜蜜的电波,她呼喊着我的名字。

    但那真的是她。我不晓得为什么她会来,来到伤重倒地的我身边,一如从前粗鲁地压倒我,为我消毒,为我治伤,照拂我。我在她面前逞强,在她面前任性地哀嚎,在她面前放心地睡去。啊,露琪亚,你有没有听见我的疑虑我的忧伤,以及我失而复得的狂喜的喊叫。

    你有没有,听见我一切挣扎的梦呓,你有没有,听见我那些羞涩的暗语。

    露琪亚,你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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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忏罪宫看她。

    我贴在牢门上数落她,说刑期提前了啊你看你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我说你要好好吃饭啊我看这事有蹊跷,我们会想办法向上面了解在那之前你要把自己照顾好,我说你不要再摆着那张让人看了饭都吃不下的脸了。

    她没有听我说,她甚至不转过头来看我。

    露琪亚,露琪亚,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呢?即使来探望的是个泛泛之交,你也不会如此冷漠。是不是,你气我背叛了你亲手将你逮捕,是不是,你打算将一切羁绊连结都连同生命一起抛弃。露琪亚。我垂手站在那牢笼之外,感觉绷带之下的每一道伤口都向她发出哭喊。露琪亚,你不能不看看我,你不能把我也算在你打算舍弃的那一切身外事之内,我不应该是别人啊露琪亚!请你看看我,我晓得我是软弱的可鄙的,可是只要你向我伸出手来,只要你说,带我走,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怕,如果我必然要和你一起死去,我只愿意那发生在逃亡的途中,而不是在刑场。

    但是你不肯,你什么都不肯说,你甚至不愿意转过头来看看我。

    看守牢房的人走到我身后站定,我知道他要告诉我探望时间已结束,但碍于我的身份他不好明说。我静静地看着她,她低着头,思想着她所思想,窗外透入的光映出她颈上的每一根纤毛,如此细弱,我想像着那样的颈子为人所摧折,喀啦,然后她死去。

    我沉默地退出了忏罪宫。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