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这里，长在这里，吃在这里。张有德很快乐，他熟读《论语》背各种兵法谋略，村里的人越来越惊奇，觉得这人应该是神仙转世无疑。

    张有德也乐于和别人夸耀，他觉得自己就是神仙，即使现在不是神仙，上辈子也是神仙，总之他的天资和仙字脱不了干系。

    村里的教书先生甚至收他做弟子，每天教他写字练笔，几年后张有德参加了几次县里的考试，成了这附近有名的秀才。

    这一年，他十五岁，他的父母也渐渐苍老。张有德从天才归于平凡，他不做诗，不画画。也不去外面游学，因为这一年村里来了一位上头的大人物。

    因为那位大人物的关系，他科考失败了。

    他的张二麻听说自己儿子被人暗地里算计，没说什么。约着妻子买了一打厚厚的冥纸，在堂屋前竖了一个灵位，慢慢蹲在地上烧。

    烧的时候嘴里就念说:“张家祖宗，这是我儿首次失败，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儿下次能顺利科举！”

    一打厚厚的纸钱烧完，张家老两口磕了半天的头。

    张有德一身布衣，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父母，他从出生开始第二次流下了泪水。

    大人物来村里不是来玩，也不是为了来这里受苦，这个村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每代皇子成为王储前都要来这里住三年，守三年的宗庙。

    这是规矩，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规矩。

    “九王子守庙期间，张家村人一律不得外出，一律不得参与任何政事”

    张有德回到自己住的草屋，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抵触。

    他虽然很想去看一看头顶的风景，终究因为自己的父母还在张家村，因此哪里都没有去。

    听说九皇子人品不错，村里的长老都站在他那边，但是张有德从未去村里的宗庙前看他一眼。

    张有德不知道这个村为什么会成为宗庙，也不知道一切的起源与结果，他整日蹲在村口，帮父亲照看一摞摞黄色的纸钱。

    因为那天张二麻和妻子烧了一夜纸钱的关系，他们决定开一家专门烧冥票的铺子，这家铺子开起来不久就有很多村里村外的人前来购买。

    张有德觉得这是父亲摆脱猎户成为商人的时机，就哪儿也没去，主动帮父亲打理，但是他卖的纸钱终究还是被九皇子看见了。

    一句话

    九皇子从张有德的铺子前路过时说了一句话。

    他说在皇室宗庙村里开冥店这件事会影响龙脉，于是张有德一家人的纸钱就卖不出去了，一张都没卖出去。

    张有德把这件事情暗暗记在心里头，带上自己的父母，把张家祖宗的坟全部清理了一遍，然后烧上老祖宗们够用一百年的纸钱就离开了村子。

    张家村的境况他们一家人很清楚，那里现在经常出入一帮皇亲国戚，已经不适合自己一家人居住了。

    “天狗，要不这样，你再考一次科举，兴许离开了村子，上面就不会给你使绊子。”

    张二麻带着一家人在十里外的许家村住了下来，他们一家用五十俩银子换了一点和几间茅屋。

    “难爹你也知道，虽然我不笨，但是有九皇子在，我就不可能考上。”张有德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对一家人来最残酷的事实。

    母亲在灶前做饭，气得把饭碗也打烂了一个。

    “嗯。我知道了，以后就跟我一起学手艺吧！”

    张二麻无奈的点了点头，之后的日子，一家人又在许家村红红火火的开起了冥纸店。

    每到瘟疫频发的季节，张记冥纸店的生意就会大火，张有德和他爹给村里画了数不清的冥纸，有的人家穷一点，他们就免费送上门去。

    送了几次，大家都知道张记冥纸店的好，家里老人死了，都来他们家里置办冥事。

    这一年，瘟疫结束后，张记冥纸店的生意也就没有了，张有德父子用冥纸店赚得的钱，在这年里买了三亩良田，还顺便买了两头牛。

    张有德的父亲张二麻牵着从邻村买来的黄牛，挤着菊花似的笑，对着儿子说道:“村里死人我们家挣钱，死一个就是二两银子，死两个就是四两，死三个就是”

    “父亲，我还想试一试。”

    张有德顿了很久，犹豫着把自己袖子里的皇榜取了出来。

    “去吧，明儿个自己取银子买头蠢驴，带上你的书箱，去了京城就别回来，要回来也等你爹我死了”

    “爹”

    张有德怔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就把父亲手里的皇榜拿过来撕了。

    他以为父亲还是原来那个一直支持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却变了。

    张有德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考不上，回乡再次失落。

    这一夜，他没有睡着，躺在屋子里想了很久，桌子上还有一打没有画完的冥纸，张有德看到这些冥纸就像看到了钱。

    他翻身起来，一张张的画了下去。

    他越画越熟练，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干这行挣死人钱的。

    桌上的冥纸和其他家的不同，因为上面画的是村里那些人死前的音容笑貌。

    那样的人头，比正宗银票上的更形象，甚至有开商行的老板请张有德父子出山，帮他们画自己商行的银票。

    但是都被张二麻拒绝了，他说自己要给相亲们做一辈子的好事，要挣也只挣死人的钱，因为人死了钱带不走，所以挣这些人的钱，他们心安理得。

    张有德时常铭记父亲的教会，心中默念挣死人的钱，于是他手的手艺就更加娴熟了。

    一夜下来，他画了五六百张冥纸。

    上面的人头个个像真的一样，张二麻站在儿子茅屋门前，忽然有些眼角发酸，他顺手揩了一泡鼻涕，擦在门前那头黄牛的背上。

    黄牛哞的哼了一声，张有德就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爹！”

    “嗯，我儿昨晚想通了吧？”

    张二麻背着双手，一脸轻松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嗯，想通了，我想把咱家的纸钱卖到京城去，卖给天下所有老百姓，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张家父子的好！”张有德如是说，他目光诚恳，隐隐间还有一丝兴奋。

    “嘘！你想找死啊？爹知道你小子就是这么想的，但也别说这么大声，万一被邻居听到了咋办？”

    张二麻一把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巴，快速的踱着步子，矮矮的身子从黄牛脖子前挤了出来，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自己家附近有没有人偷听。

    “没事，爹你太谨慎了，我不光要把纸钱卖给天下人，还要给陛下准备他将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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