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有点看不明白，周巡检明明可以直接喝退小和尚，却强忍着火气虚与委蛇。

    石坤被两个小和尚逼得快要跳江，偏偏受到周巡检的礼遇。

    “这是带小徒弟上山祈福？”周巡检见小和尚已经走远，这才回过头，看了看云飞，对石坤说道。

    “多谢周大人。”石坤没敢承认云飞是自己的徒弟，又不好点破。

    “这些年多亏了你，香客们才有了宽敞的上山之路。”

    江面上小船渐渐多了起来，似乎都往小孤山驶来，周巡检环顾四周带着歉意说道：“今天初一上山的人多，我就不陪你了。”

    “大人公务要紧。”

    “那就玩得开心点。”

    走过一段类似滩涂的地面，便是整齐蜿蜒的石阶，未至正午的阳光射到身上，并不觉得太热。

    江风吹拂，浪花四溅，空气中湿润清凉，云飞顿时神清气爽，心情也变得大好起来。

    “这些石阶是你修的？”大多石阶都很陈旧，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破损，但破损处往往有新的凿琢痕迹，云飞指着其中的几块问道。

    “不全是，也有其他师傅修过。”石坤很不在意的说道。

    “怪不得周巡检对你客气有加。”

    “这点事算不了什么，我也是受到缘修住持的影响。”

    “哦？”

    “就连周大人，都对缘修住持极为恭敬”

    石坤告诉云飞，缘修住持在启秀寺已有数十年，一直劝人为善。

    功德箱中的善款，除了一部分用来修缮庙宇之外，基本都被缘修住持捐出去了。

    按照缘修住持的说法，就是“来自于民用之于民”，每到灾年百姓生活困难，启秀寺的捐款就成了小孤山周边灾民的救命钱。

    百姓感念于缘修住持的善心，对外传颂启秀寺的救民善举，从而又有更多的香客登山祈福，并留下香油钱。

    如此良性循环，既扩大了启秀寺的名气，也让缘修住持拥有了救助灾民的款项，久而久之，小孤山变成了这一带最负盛名的地方。

    “可那两个小和尚，一看就并非善类。”云飞对于之前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根据石坤的说法，缘修住持广结善缘，所从弟子应该遵循师命，将行善积德发扬光大才对。

    而小和尚的所作所为，虽说算不上大奸大恶，却也违背了出家人的本心。

    “缘修住持的弟子，似乎只有善广师傅一位，其余是收留的挂单”

    所谓挂单，是指游方僧人投宿寺庙，将自己的衣钵挂于名单之下，一般以短期留滞为主，偶有安单加入本寺，却不是全部。

    周巡检口中说道的悟愠禅师，便是从挂单到安单，成为启秀寺一员的。

    由于启秀寺香客众多香火兴盛，经过小孤山的和尚大多不愿离去，甚至还有慕名而至请求缘修住持收留的。

    缘修住持与人为善来者不拒，时日一长，僧人素质免不了有差异，像两位小和尚那样的还有不少。

    “如此良莠不齐，缘修住持就不怕坏了启秀寺的名声？”

    “周大人也这样说过，但缘修住持不忍心赶走那些和尚，便让悟愠禅师教导并加以约束。”

    缘修住持德高望重，前来拜会者络绎不绝，附近村民更是经常请缘修住持下山，或是超度或是祈福。

    忙忙碌碌的缘修住持，待在启秀寺时间反而不多，对于悟愠禅师的管理极少干预，以致于造成了目前的状况。

    周巡检曾经尝试过，帮助缘修住持清理掉一部分僧人中的败类，却遭到悟愠禅师的阻止，鉴于缘修住持未能明确表态，结果不了了之。

    “缘修住持就是一个滥好人，助长了小和尚的戾气，周巡检能忍得住倒也不容易。”

    云飞闻言摇头，堂堂小孤巡检司的巡检，居然面对一批害群之马束手无策，这小孤山的管理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缘修住持不仅接济过周大人一家，早年更是从江中救起了快要溺毙的周大人。”石坤和周巡检本是乡邻，自然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周巡检因此不愿让缘修住持为难，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除非小和尚闯下大祸，否则宁愿避而远之。

    石坤一面说起往事，一面介绍着小孤山的各处情况，即便是云家少爷曾经来过，也不如他熟悉。

    “东看太师椅，南望一支笔，西观似悬钟，北眺啸天龙”是小孤山最为形象的概括，但云飞拾阶而上身处其中，反而找不出这样的感觉。

    只是凉风扑面，心旷神怡，一路蜿蜒而上，倒也没有劳累之感。

    实际上云飞是第一次来此，流连于沿途的亭塔楼阁，古树翠竹，登山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石阶不算很宽，却常有后来者居上，石坤只是微笑，和云飞侧身避让，也不急于上山。

    “这就是半边塔，真正是鬼斧神工。”云飞远眺江面，天水一色，正沉浸其中，忽听石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顺着石坤手指的方向，映入云飞眼帘的，是一丈多高的玲珑石塔，只有半边外露，三方五层，上有圆顶，下有长窗，檐拱附有雕饰，造型非同寻常。

    “这是凿出来的？”饶是云飞对建筑一窍不通，也被眼前的精致小塔给迷住了。

    “哪有这样的手艺，多半是天降之物，有神灵庇佑，方可半边成型。”

    石坤是石匠，不相信世间有此等能工巧匠，能将小塔的另外半边嵌入山崖，与周边融为一体。

    每次上山，石坤都要在半边塔旁流连忘返，看似不经意间引云飞前来，实则是他心有所系。

    “这是”云飞只顾着观赏半边塔，不小心差点撞到一位妇人身上，连忙闪身避过，随即惊讶的问道。

    半边塔前并不宽敞，偏偏跪了一排排女子，有的将点燃的香插到半边塔的长窗内，有的已经以头触地，口中念念有词。

    “这些妇人都是拜塔求子，我们不要过去。”石坤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靠在崖边，让随后而来的妇人们通过，并示意云飞不要挡了别人的路。

    “半边塔能帮人生子真的假的？”云飞疑惑，环顾四周，轻声问询。

    小塔虽然精致，却只是死物，若是石坤感叹于巧夺天工而顶礼膜拜，勉强说得过去。

    一群妇人虔诚叩拜，为的是自己能早生贵子，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塔内供有小姑娘娘，乃观音化身，故而半边塔又称送子塔。”见云飞一脸懵懂，石坤便出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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