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来去匆匆
作品:《你的好,只有我知道》 路灯灯光从她头上洒下,照着她覆着齐刘海的脸。
“早知道和你出来玩,我就洗个澡了。”她低声说。
究竟是出来玩要洗澡,还是因为他?
纪未然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热,转头继续开车。
“车上有零食吗?”她问。
“没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说:“什么都想吃。”
纪未然又看了看她,然后看着以前的路,这边远离市区,人和车都很少,只有雪在无声地落下,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开得很慢,希望就这样一直开下去。
外面的景象渐渐热闹起来,树上挂了彩灯。灯光透过蒙着薄雾的车窗不停变换着,十分梦幻迷魅。
他将车停下,这条街不是主干道,人虽然也多,但比其他地方好了不少,热闹得恰到好处。
“大然,你快帮我拍照。”她拉着他的西装。
“你喊我什么?”
她顿了一下,说:“我听你外公喊你小然,你比我大,我就喊你大然喽。”
说罢看了看他,又笑道:“行吗?”
他不理她,她起劲了,一个劲问道:“行吗行吗行吗?”
他被问得烦了,回道:“不行。”
她笑起来,连声跟他作对:“大然大然大然。”声音软糯。
逛了一条街,纪未然手中大包小包,萧陌逐抓着一把烤串,吃得满嘴流油。
一边吃一边侧头上下打量他,眯眯笑着。左颊的酒窝很深,弯弯大大的狐狸眼很亮,像月牙。
她拿出一根烤串,递到他嘴边。纪未然看了看她,张口去咬。萧陌逐一收手,自己吃了。
就知道是这样,幼稚。
他不与她计较。
她又拿出一根,对他笑道:“你把头低下来。”
纪未然想,人和人的信任还是要有的,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他低下头去啃。
萧陌逐抬起另一只手,拂去他额上的雪花。
他一怔,抬眼看她。她没看他,面色平静看着街道上一片笑闹的人来人往。
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她的眼神还宁静。
宁静,而低郁。
天空不断被烟花礼炮铺满,她也笑着抬头仰望烟花,双手合十在胸前,大概在许愿。
她会有什么愿望呢?
许完愿,她又撇着嘴角,变回一脸阴郁的样子。
又逛了许久,萧陌逐已经吃饱,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着热可可,心满意足。
“走不动了。”走到人少的地方,她一累,耍起赖来,往路边的座椅上一坐。
上下看了看纪未然,如果他不是拿那么多东西,她一定叫他背她。
她想起那年在伦敦的时候,忽然很怀念。
“我去把车开过来,在这等我,别乱跑。”
萧陌逐翻了个白眼,点头:“去吧,我又不是小孩。”
过了一会,他驱车过来,看见她在原地徘徊。四处望望,像迷失方向的小狗,看起来苍白又柔弱。
灯光勾勒出她的侧脸,呵出的白雾带一点清冷的气息。
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又一次清楚,萧陌逐是那个哪怕只远远看一眼,也可以带给他清喜的女人。
忽然几个混混冒出来围住她,纪未然一顿,立即下车冲上去。
萧陌逐退到一边,看见角落堆着几根竹竿。她跑过去拿起竹竿,对着那些人的头一顿猛击。
有个人避之不及,被她打倒在地。她疯了似地继续击打。
其他人早就跑了,纪未然连忙上去制止她。
“够了,你想打死他吗?”
萧陌逐扔开竹竿,大笑起来:“爽!”又看着他说:“警察叔叔你好帅啊。”
又喊他警察叔叔
纪未然瞪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刚刚不慎挨到了一拳。
“你受伤了啊。”她歪头看着他,语气轻描淡写。
纪未然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可怜的家伙,问:“这怎么办?”
萧陌逐蹲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站起身踹了踹他,不以为意地说:“又没死,他的同伴会来找他的。走吧,我们去买药。”
“你也太胡来了!”他没好气地瞪她
她看着他笑:“欺负我萧陌逐的人,死有余辜。”
“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它一口?”纪未然问她。
她轻蔑一笑,扭头凑近他,目光炯炯:“岂止是咬一口,我要做狗肉火锅。”
她直起身扬了扬柔软的长发,沾沾自喜地自语:“今天的自己,酷到飞起。”
纪未然眸光沉浮,凝视着她。明明这样张扬跋扈,却偏喜欢装作无害无辜。
上了车,萧陌逐难得笑逐颜开地说要给他上药。
他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看着她那莫名笑得很傻白甜的样子,他问道:“你还笑得出来,要是我没及时过来,你怎么办?”
她仿佛一下被定住,笑颜蜕了一层色,变得牵强,却依旧温柔微笑。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承受了啊。”
他一时无言。
这时的她平平静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气斯文的小姑娘。
“萧陌逐,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向他。
“你有时候情绪会很高涨,活泼又热烈。有时候却很暴躁,刻薄而恶毒。”
她沉默了一会,凉薄一笑。
“被病痛折磨得,已经性格模糊神志不清的人。”
或许,已经没有资格称为人了。
————
年关将至,无论纪未然怎样邀请,郑汉博依旧不肯随他回去过年。无奈之下,他只好独自准备返程。
临行的这一天,萧陌逐送他到门口。
纪未然低头俯视她,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总感觉,这次离开以后,回来你就不在了。”
不过,他绝对不会找不到她,即使她离开这。
萧陌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淡淡开口:“别离本是常态。”
他目光微颤,原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她连一点不舍都没有吗。
“还不走啊,司机都等好久了。”她笑道。
纪未然低下头,转身。
走了几步,终是不舍回头。
萧陌逐还站在原地目送他,阳光从她头上倾泻下来,像纱像雨。
她目光渺远,见他回头,她视线一下飘散,低下头。
纪未然抿了抿唇,跨步走过去,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
萧陌逐愣住。
“不走了,我带你离开。”他声音低沉而坚定。
她微微仰着头,冬寒凛冽,他为她挡了些风。
离开,带她离开?
真是美妙的字眼,美妙到她为之心动了一瞬,瞳孔也放缩了一下。
她抬手推了推他,离开了那温厚的怀抱。
“这又不是你说了算。”她看着他说。
他皱起眉,有些赌气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偌大的疗养院。
“这就是我家开的,想带谁走带谁走。”
萧陌逐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低头笑起来。
没想到他也会说出这种话,竟幼稚得有些可爱。
“哪有这种道理。”她轻嗔道,又笑了笑,“你走吧,”她抬头看着他,“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纪未然一怔,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萧陌逐低下头,转身回去。
刚刚那一刻——他抱住她的时候萧陌逐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才发现手有点抖。
纪未然走了之后,她一下感觉时间慢起来了。每天都是空闲,好没意思,也不想去和别人打交道。常常坐在阳台弹弹琴,望着楼下的花圃。
花都败了,尽是枯叶断枝。还要在这待多久呢?她忽然烦躁起来,恨这里蹉跎了她的青春。
每天早上不会再有歌声,楼上唱歌的那个病患终于去世。某天清晨,萧陌逐看见有人来出殡。一切静默地进行。
不过也没什么人在意。
“唉,从前一直没人来看,还不觉得什么。那小子陪了我那么久,现在突然走了,还真有点想。”
萧陌逐在阳台上浇花,郑汉博在隔壁晒太阳,突然感叹起来。
萧陌逐浇水的手顿了一下,论时间,纪未然陪她的时间更长吧。
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和他回去?”她问。
郑汉博摇摇头,“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真顽固。萧陌逐挑起唇,讥讽地一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幸福近在眼前,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她说。
她很冷静地在心里问着自己——愿不愿意低眉顺眼地和梁斟和睦相处,可能偶尔会受萧薇薇的压迫,可能会不太自由,但总算能和乐安稳。
可她选择不愿意,她太怕没有自由,太怕变成行尸走肉。即便心中贪恋和乐安稳,也不愿屈就于现实的温暖。
“命运的残酷,你懂吗,当它向你碾压过来的时候,你毫无回手之力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郑汉博微微激动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我知道,”她淡然点头。“我在此,恭候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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