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辉往木盆里注水，便是模拟第二种情况，让自己没入水中，对症下药。

    “你慢点，一步一步来。”妇人在旁紧张兮兮地盯着，忍不住出声提醒。

    亚辉坐进水里，身子缓缓后仰。水先浸湿了他后背，接着是后脑勺，耳廓。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

    过程还在继续，当水面漫过耳朵接近眼角时，亚辉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加快节奏。

    熟悉的感觉袭来，亚辉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颤抖，死亡的恐惧连同回忆一起包围了他。

    “不能向他人求救，这一次必须由我自己挣脱。”水里的亚辉睁开眼，眼睛的酸痛成了他唤醒自主意识的动力。

    ‘哗’

    亚辉终于坐起身子，伴随着新鲜空气的吸入，恐惧与不安消失了。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亚辉兴奋地喊道。

    “快擦擦，别被冻着了。”妇人拿来一条干布，把亚辉身上的水迹擦拭干净。

    “母亲，我刚刚潜了多久？”

    “差不多十秒钟吧。”

    “这样啊。”亚辉低头看了眼木盆，这个结果他并不满意。

    “你想做什么？还要再来一次？算了吧，欲速则不达。看你两眼通红的样子，别再把眼睛给弄坏了。”

    “嗯，明天我一定可以坚持更久！”

    下午，亚辉在得到母亲的同意后，从自家器具室里拿了一把大剑，在院子里操练。

    “亚辉，要不你换一种武器吧。大剑对你来说，太吃力了。”

    “我喜欢大剑的厚重。”亚辉艰难地抬起大剑，别说是挥舞了，就连举过头顶都很难做到。

    妇人一直守在旁边，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孩子似乎不太寻常。

    明明半个时辰前，动作还很迟缓，如今却愈发地得心应手，竟然能小幅度地挥舞劈砍。

    更令她难以想象的是，亚辉不知疲倦地练习了近两个时辰，期间没做任何停歇。

    “勒亚，看来亚辉比你还要出色呢。”妇人欣慰地笑着。

    夕阳西下，妇人牵着亚辉来到小溪边，她来得不算早，在她之前已聚集了不少人。

    “亚辉！”

    亚辉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的洛可正对着自己招手。

    “我可以过去吗？”

    “去吧，小心一点，不要跑远。”

    亚辉穿过人群，来到了洛可身边。

    “阿婶好。”

    “是亚辉啊，我一直听洛可提起你呢。平日里，还请你多多关照洛可。”

    “什么嘛，明明是我在关照他。”洛可撅着嘴，对这番言语很不满意。

    “就知道顶嘴，去和亚辉玩吧，不要跑远哦。”

    “知道啦！”洛可不耐烦地应道。

    两个孩子走到人群后面，各自坐在石头上。

    “亚辉，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洛可望着天空，轻声问道。

    “你是指光圈外吗？我不知道。你该不会想去尝试吧？”

    “我哪敢啊，会被抹除的。只是比较好奇罢了。”

    “也许是另一座小岛吧，上面也有一个部族。说不定，也有一个人叫洛可呢，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亚辉笑着说道。

    “那肯定也有亚辉，他们两人是好朋友。”

    “对，好朋友。”

    之后两人来到岩石缝处，他们听到了蜢虫的叫声。

    “在那里，我看见它了！好大一只，比尼特的那只还大！”

    “我想办法把它赶出来，你在那头守着。”

    亚辉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透过缝隙驱赶蜢虫。洛可如临大敌般地守在另一头，就等蜢虫露头。

    “它要出去了！”

    “收到！它逃不掉的。”

    就在蜢虫跳出缝隙的一瞬间，洛可出手了，两手一合稳稳地将蜢虫困在手中。

    “你看，我抓到他了！”洛可扬起手掌，向亚辉报喜，却看到他一直盯着人群。

    “怎么了吗？”洛可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涌向小溪对岸。

    “出事了。”亚辉扔掉手中的树枝，奔向人群。

    “什么出事了？你说清楚呀。”洛可将蜢虫握在手中，跟了过去。

    进山林寻人的队伍回来了，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神情哀伤。老盖文与诺尔走在队伍的最后，两人抬着一副担架。

    “恩锦！”妇人趴到担架上，痛苦地哀嚎着。

    担架上并没有人，只有一些衣服的零碎。而妇人正是通过这些零碎确认了身份，那是她亲手缝制给丈夫的衣物。

    亚辉的母亲走到老盖文身旁，轻声问道：“恩锦呢？”

    “我们在一个深坑里找到了他，那时他早已殒命。因为尸骨碎裂得严重，我们就地给他筑了坟墓。”

    亚辉还未走上前，被族人拦在了外面。

    “小孩子不可以靠近过来，去别处玩吧。”

    “锦伯！”

    老盖文听到亚辉的声音，心情十分复杂，诺尔也是如此。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部族，斯可父子俩内心十分平静，这恩锦与盖文家交好，与他们家关系就很一般。

    尤其是斯可明耀，别人怎样对他来说，毫无关系。甚至说恩锦的意外死亡，在他看来是个契机，一个足以将盖文亚辉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契机。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亚辉被父亲叫至身边。

    “你锦伯的死，是个意外，没有人需要为此负责，知道吗？”

    “可是”亚辉的眼里噙着泪水。

    “没什么可是。你是预示到了结果，可你也去劝阻过了，所以不必自责。”

    “要是我当时态度再强硬一些，或者告诉您，锦伯他也许就不会死。”

    “没有那么多也许。每个人的命运早在出生时，就已注定，生老病死，只是按部就班。我也不知道为何上天要赐予你这种能力，答案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老盖文眼神深邃，语重心长地说道。

    回去以后，亚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父亲说的的这番话。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那我们具有思维的意义何在？又或者说，思维也只是定则？”

    第二天早上，亚辉敲响了父亲的房门。

    “父亲，人可以强大到逆天改命吗？”

    老盖文愣了一下，一大早没头没尾地被问这种问题，他有点反应不及。

    “如果有这种可能性，哪怕是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愿意去尝试！”说完，亚辉转身去了器具室。

    “喂，等等我。在使用大剑这方面，你父亲我可是数一数二。”老盖文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喊道。

    几分钟后的空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时挥舞着大剑。

    亚辉有样学样，耍了一套四不像的剑招，结果遭到父亲无情的嘲笑。

    不服输的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动作变得愈发熟练。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老盖文停下了动作，站在一旁，改用言语教导亚辉。

    “这里，身体向左倾一点更合适。”

    “对，就是这样。然后手腕用力，眼睛瞄准目标。”

    “别瞄准我呀，我只是打个比方。”

    一开始老盖文的话还比较多，后来越来越少，最后更是直接沉默了。

    “亚辉，你在诺尔叔叔那里做过武器的练习？”老盖文把亚辉叫到面前，一脸认真地问道。

    “嗯，有练过几次。”

    “这样啊，那就说得通了。”老盖文嘀咕道。

    “我说一大清早，怎么父子俩都不见人影，原来跑这儿了。亚辉胡闹也就罢了，你一个大人也跟着瞎胡闹。”妇人气冲冲地走过来，把两人都数落了一遍。

    “都怪亚辉这小子，非要缠着我教他剑术。我实在拗不过他，才陪他练习的。”老盖文腆着脸笑道。

    “我不是，我没有。”亚辉连连摇头否认。

    “你这孩子怎么没有一点眼力劲呢？”

    “是您教我做人要诚实。”

    “这是两码事”

    到最后还是老盖文各种好言好语，才平息了妻子的火气。

    “练习我不反对，但你们也得挑个好时间吧。大早上湿气重，再出一身汗，不感冒才怪呢。”

    “是是是，不会有下次了。”

    “好了，你们两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准备吃饭。吃完饭，一起去看望嫂子，恩锦的离开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盖文父子选择低头不语。为了保密，老盖文甚至没把亚辉的事情告诉妻子。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亚辉以及斯可明耀三人。像诺尔以及恩锦的妻子，都不会往深处想，毕竟拥有预示能力这种事超乎常理。

    “什么时候你去和明耀好好聊一聊，确认他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能力。”去恩锦家的路上，老盖文在亚辉耳边轻声说道。

    “他说他讨厌我，不愿意和我多说话。”

    “唉，没想到上一代的仇怨影响到了你们。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还小，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知道了。”

    盖文一家来到恩锦的家中，好生安慰了一番。因为恩锦膝下无子，老盖文便让亚辉认了干娘。

    “锦嫂，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搬到我家来住，我家地方也算宽敞。”

    老盖文点头表示赞同，身为男人，这话由他来说不太合适，只能让妻子张口。

    还没示意，妻子就替他开口，默契程度可见一斑。

    “你们夫妻俩的好意，我心领了。恩锦生前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我虽然孤身一人，但也没年老到不能照顾自己。只要你们偶尔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我就知足了。”妇人笑着说道，只是笑容太过苦涩。

    老盖文当即表示中午留下来吃饭，接着又派亚辉去陪妇人，他和妻子在厨房里忙活。

    这顿饭吃得十分融洽，妇人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锦嫂，以后我们一家还会来叨扰，到时候就要您亲自下厨了。”

    “一定，一定。”妇人站在门口挥手告别，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恩锦，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啊。”妇人转身回去，就连影子都在她踏进屋里的一瞬间，选择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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