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袭杀
作品:《斟万象》 夏屿青先递掌不递剑,夏恒川接过一掌,被这一掌之中的滂湃气劲逼退十余丈。
外人看来,夏恒川接的是夏屿青一掌,夏恒川却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知道,完全没这么简单,夏屿青从外游历回来,是比以前进步了完全不止一点,这一掌中带着的气劲,是段辛辰那厮也比不上的。
夏屿青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双手,这双手半透明,却又显得惨白无比,夏恒川见到这手,脸色大变。这一双手点出两滴甘露,落在面前夏屿青的掌心中,他捏住一滴甘露,指上用力,轻弹了出去,一刹那间竟滴水成剑,顺着夏恒川眉角过去,擦出一道血槽。
夏恒川握住那滴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弹飞出去,夏屿青一歪头闪过,这滴血被他身后的一手接过,瞬间蒸发,消弭无踪。
夏屿青身后的菩萨又是一显相,神色悲悯,阖着眼睛。
夏恒川第二弹,水滴去势更加迅疾,夏恒川后仰躲过,向后翻了一翻,佩剑出鞘,夏屿青剑两击不中,剑也出鞘,剑上青色光芒越加浓烈,向着夏恒川冲杀过来。
夏恒川剑左右开阖,划出一道道嚣狂的剑气,夏屿青身后一双手再次出现,一手抓住一道剑气,随之各自合十,这一道道剑气就在两掌之间被挤碎了。
夏屿青的剑气如入无人之境,向着夏恒川中空的地方袭去,夏恒川暗道一声不好,手上金光忽闪,一掌推去与剑气相撞,他握住夏屿青的剑气,向后不断跃动,接连再接夏屿青十剑,指尖飞快动作,编成了一道青剑,这把剑刚刚成型,夏恒川手上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夏恒川将青色剑芒拍入自己的剑中,学夏侯家剑法,虚晃一剑,一剑变作十剑,如轮转去,夏侯家十剑当中只有一把是真,夏恒川这十剑,却都是真真正正的十剑,只不过是以剑气为剑。
夏恒川怒喝一声,十剑从半空斜劈下来,吹得夏屿青鬓发狂舞,他的脸被这十道剑气耀得白到了极点。
夏屿青却不闪避。在十剑压顶,飞沙走石的一瞬间,十剑被夏屿青身后一双手显相接过,合掌捏碎。剑气破碎在空中,了无痕迹。
夏恒川左手迅速捏五行诀,手中肉眼可见的十道紫雷一道道向夏屿青迅疾扑过去,夏屿青抱臂向后一跳:“进步很大,可惜不成气候。”
夏恒川偏头躲过一道青光,很明显感觉到夏屿青剑中浓郁的杀意:“还有。”
夏屿青面无表情地步步逼近,一步一剑,此时他背后菩萨再不显相。
显相时还好,不显相时,夏恒川更需特意分出精力堤防夏屿青身后的菩萨,谁知会什么时候出手拍下?
夏恒川不敢托大,左右挪动着躲避夏屿青剑招,夏屿青神情一丝不苟,一剑复一剑,光华激射,裂空之音有如裂冰轰然作响,其中有一道剑气刺入了周边一棵古木身上,合抱之木,被轻松穿出碗口大的洞来。
禹州鹤身前的草蚂蚱剧烈震动着,像是要活了起来。
夏恒川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问道:“屿青,魏老先生没死吧。”
以他这样的身手,再加上魏老先生,绝对不可能是六秀就能随意摆弄的。夏屿青面沉如水,并不回答。
夏恒川深深呼了一口气,后撤一步,夏屿青顿了顿,他已经看到夏恒川脚下的阵势,学六秀之人,借阵势以自然弥补自身的后天不足,应云行水生之势。
“兄弟相杀,至于这么招招要命吗?”
夏屿青神色轻松了一些,却说道:“至于。”
夏恒川剑尖攒簇刺出,一息之内出剑百余次,剑剑指向夏恒川身上的死穴,夏恒川脚下属水的五行阵蓦然冲出一股水流,挡开那些看似随意却杀机毕露的剑气。
一时之间,这块平坦的地上水花剑花飞溅,夏屿青剑气当中又暗藏了璇玑,遇水炸开之后,一颗颗小水珠又变成了为他所用的利刃,虽不致命,却在四散时如一大片小刀飞散向四方,割裂夏恒川衣袍。
夏恒川身侧一株梨花树花瓣飘荡,一阵白色花雨向上飞扬,久久不落,美轮美奂。
夏屿青站在高处,倒转剑锋,闲庭信步般走过来,似乎是收势了。
前一刻还丰神玉朗的夏恒川此时衣衫碎烂如乞丐,狼狈不堪。
夏屿青走到夏恒川身前:“这剑,讨要你偷窃我的亲情,有你在前,我始终可有可无。”
夏恒川咧嘴一笑,身上气息瞬间攀爬,眼神变得炽热起来。他也被夏屿青戳到了痛处。
这些年,他不是不痛不痒呆在这个位置上。
夏屿青忽然将剑转过,面无表情地冲刺过来。
夏恒川嘴角的笑逐渐变成了冷笑,他身上埋藏多年的戾气仿佛在此刻炸开,夏恒川怒而生威,他脚下水阵余势一圈圈激荡出去,震荡八方,夏屿青身后一双手如灵巧的活物,左右腾挪,拨开冲天的水柱。
夏恒川心中越冷,脸上越是笑,像是食人的饕餮。他翻身后退几步,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有一片深约一尺的水洼。
夏恒川双手执剑,从上到下蓄势劈下来,这一剑是向禹州鹤学来,没有多余的招式,没有花哨的手法,纯纯粹粹,他想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但以夏恒川的能力,显然还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菩萨忽然又在夏屿青身后显相,显相时分第一双手合十,紧接着,身后数道手掌接连合十,夏屿青横剑格挡,脚下裂开一道沟壑,这道沟壑蔓延数丈之后才渐无余势。
夏恒川使出这一剑,急转而下。
夏屿青虽有菩萨护身,但硬抗下那一道剑气,体内真气也是翻滚了一阵,他压下之后,一脚猛踹出去,夏恒川横臂挡过。
夏屿青伸手拉过夏恒川的肩膀,用力一撞,再抬起膝盖撞向夏恒川的下巴,行云流水
高处坐着的林途寒不失时机地点评道:“赏心悦目。”
沈攸白脸色奇差,她低头看禹州鹤还在盯着草蚂蚱,愤恨道:“不是让你来救人?你禹州鹤如雷贯耳的名字想败在这里吗?”
禹州鹤抬头看看夏恒川,又低头漫不经心地拔着手边的春草,以她为圆心,一尺之内,春草已经所剩无几。
夏恒川倒转的剑凛冽一出,横放在夏恒川的脖子上,却在刹那间收住势头,不至于伤人。
夏屿青由衷笑起来,说道:“你败了。”
禹州鹤忽然站起来,林途寒神色也逐渐凝重,他伸手过去,把禹州鹤手下的漏网之鱼拔了出来,眯了眯眼,看着夏恒川的方向。
夏屿青身上的杀意减淡,夏恒川却戾气不减,随手拨开了夏屿青的剑,还要与他一决胜负。
夏屿青却已经收剑回鞘,嘴角还挂着一抹淡笑。
夏恒川勉强定了定心神,强压下了一股戾气,他深觉诧异,难道是于书生的乌鸦嘴失算了?
夏屿青绝对不是一个会出阴招的人,也因为这样,夏恒川以往跟段辛辰见面时常常在私下里叫夏屿青二呆子。但夏屿青刚才出剑时的沛然杀气也都不是假的,夏恒川满腹狐疑。
此时夏屿青收了剑,已转身准备离去。对面小山坡上,沈攸白松了一口气,向这边跑过来。禹州鹤拔下自己剑鞘上的草蚂蚱,拿在手里,也准备转身离开。
夏屿青走到马边,拉住了缰绳,正准备翻身上马,离开扬州的地界。
夏恒川直觉里这件事应该不会这么快结束,夏屿青只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太对劲。杀招是夏屿青?或者夏屿青又不忍下手?
夏恒川看着夏屿青半张脸,那张脸平静到了极点,甚至已经不带一丁点赢了的喜悦。
不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夏恒川叫了一声“屿青”,走向夏屿青,想要去拍他的肩膀。
然而。
那名名叫小蕊的侍女原本只是坐在另一旁山巅的马上,嘴中含着一片树叶吹曲子,此时停了嘴里的声音,把一片树叶吐到了地上,向着这边来了。
夏恒川一听那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调侃夏屿青带上丫头踏青来了。
夏屿青也看向了那边,神色殊为淡漠。
那名小丫头一夹马腹,笑着向这处赶来,马是往下跑,速度越来越快,小丫头脸上逐渐有了惊慌失措,似乎要跌下马去。
两丈之外,马匹失控之下急速奔来,小蕊单手一按,悄然已离了马身,她神情惊慌不已,已经快要哭出来了。马继续以迅雷之势冲向夏恒川,一丈时,小蕊手中运气。
沈攸白已经到了近处,禹州鹤也飞速往这边赶来。
夏恒川看准了时机,想要替她拉住疯马,在两人距离不足一尺时,小蕊却瞬间弹起,在夏恒川拉住马缰的一瞬间,她飘飞出去,看似被甩出马外,实则瞬间转身,一掌拍在夏恒川背后心口处。
夏恒川忘了想,为什么夏屿青没有出手救这个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婢女。
紧接着,小蕊把夏恒川向后一扯,一脚踏在夏恒川身上,接连跺脚,看似是小女孩撒娇取闹的样子,却一脚一脚踏在夏恒川胸口丹田之上,夏恒川真气猛灌,如火烧灼,心跳异常剧烈,体内真气溢出来,像是要挣出体外。
小蕊猛踏之下,夏恒川身下出现一个大坑,越来越深。
夏屿青在一丈之外回头,抱臂漠然看着。
禹州鹤看到小蕊的马冲夏恒川而来时已经拔足奔来,她在半空当中疯狂撕裂阻挡她的气流,可还是赶不上那一掌。林途寒始终坐在原地,沈攸白止住了向夏恒川那边跑的脚步,呆呆站在原地,心中满是悔恨,紧接着着,她也向那处不顾一切地跑起来,却被夏屿青拦住,
夏屿青对他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巧。”
沈攸白的攻击已经被乱得毫无章法可言,夏屿青面对此时的沈攸白,一招一式轻松应对,不伤人,只是拦着她不让她去救夏恒川。
禹州鹤扯住踩跺的小蕊向后一甩把她掼在地上,小蕊一滚站起来,迅速以手做刀,砍向禹州鹤。
夏岭匆匆赶到此处,满身尘埃,见到的正是这混乱的一幕,林途寒终于肯起身,从山坡上走到夏岭身边。
夏岭看到眼前这一幕,满心沧桑无法可说。
林途寒吐出嘴里一根草,说道:“早该知道今日。”
夏岭苦笑满面,两人并行向那硝烟四起的一处走去。
沈攸白已经被夏屿青钳制住,趴在地上呜咽,声音颤抖地叫骂着:“夏屿青,你忘了你他对你多好?以前从街市上回去,买什么东西,不管你在不在,他都给你留一份,你被人打了,哪一次不是他帮你出头?”
夏屿青不言不语,抿着嘴,看着夏岭走过来,悄然握紧了手中剑。
夏岭脸色阴沉如黑云,盯着夏屿青,伸出一只手,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内心悲痛万分。
夏屿青看了一眼地上的夏恒川,道:“夏府已经被人盯上,夏恒川我不得不杀。”
夏岭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从夏屿青身边走了过去。
夏屿青手上力道松了一下,叫道:“小蕊,回去了。”
小蕊闻言,迅速从跟禹州鹤的对战中抽身出来,奔向已经停在远处的马,牵住缰绳,等夏屿青过来。
禹州鹤剑已出鞘,还要再追上去,夏岭叫住禹州鹤,道:“他们请你救夏恒川一命,就只救他一命,这才是你禹州鹤的规矩,请你,救他一命吧。”
禹州鹤握紧了拳头,看了看夏岭,终于放开了手,点了点头,转身掠走,在青白色的天上一闪而逝。
夏屿青放开手中沈攸白,沈攸白握着匕首狠厉一刺,被夏岭挡住,他说道:“算了,我来带他们回家去了。”
林途寒看着夏屿青,倒没有什么恨意,反而眼中多了几丝欣赏,她转向沈攸白,轻声说:“夏恒川未必会死,你去把马车里那个女人送走,书生书童两个人随便他们去哪,让洪鱼蕉去帮你的忙。我要跟去铃吾看看。”
沈攸白看向那个深坑,垂着眼角,半跪在地上。
林途寒深吸一口气,说道:“他死不了。”
沈攸白咬着唇,泪眼朦胧道:“真的?”
林途寒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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