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飞渊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握着文件夹的手指莫名收紧。

    坐在对面的景容身躯一僵，心中忍不住大骂，“有没有搞错，让我来替如墨辞退‘特约顾问’的职位，不是让我找死吗？”

    当然，即便知道是找死，她也没办法拒绝电话那端的沧衍，全程只说了两个字，“好，行。”

    此刻回想，景容觉得她这辈子最窝囊的事情就是答应沧衍来警局替君如墨辞去“特约顾问”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没有认识君如墨这个损友，也好过夹在沧衍和飞渊两尊大神中间做炮灰。

    “如果是她的意思，让她自己来说。”似乎并没有打算等她回答，飞渊冷冷丢下这句话就垂下眉眼，继续看文件夹里的档案。

    办公室里的温度自然而然降低不少，景容吸了吸鼻子，犹豫半晌才试探的开口，“那个，大人，其实如墨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她现在的确干不了重活，再这样被妖魔鬼怪伤害c囚禁几次，我觉得她真会提前寿终正寝，你觉得呢？”

    飞渊的目光果然一沉，抬头看着她问，“她怎么样了？”

    景容忍不住腹诽“这招果然有效”，表面却装成沉痛的模样叹气说，“大病一场不说，法力倒退的更快，你也知道，她被阴冥之气伤了根基，想要恢复原状是不可能的，而且她终究是凡人，跳不出生死的界限，若是平平安安，或许还能活个百年，反之恐怕熬不了多久。”

    被那句“她被阴冥之气伤了根基”所震，飞渊半晌都没有说话，景容察觉他平静的目光深处一掠而过的沉痛，深悔自己说错了话，但这些都是事实，飞渊也心知肚明，他只是不知道真正令君如墨大毁根基的事情，其实是生育无悔。

    人鬼殊途，原本就不会得到善终，她还冒着逆天之举暗中潜去妖界与修杰进行交易，花了巨大代价换来妖界的圣药才能保住无悔没有胎死腹中，最后九死一生产下无悔，没有一尸两命已算是苍天开恩，驱魔静斋的历代祖先暗中庇佑了。

    景容得知这些事情并不是君如墨亲口所说，而是从妖族那里探听的消息，她知道如墨不愿被人知道无悔的存在，她是想保护无悔，所以这些年都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罢了。

    但仔细想想，君如墨真的很傻，她执意生下一个人不人c鬼不鬼c仙不仙c魔不魔，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总之景容是无法理解君如墨想法的，她只是出于道义替她隐瞒，力所能及帮她而已。

    长久的沉默之后，飞渊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闻言，景容眨了眨眼睛，惊喜的问，“那大人你算是答应了？”

    飞渊低下头，继续在看文件，但崩紧的唇线明显是不太愉悦，景容不傻，立刻起身告辞，迈着不同于来时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还不忘替他锁门。

    等景容离开之后，飞渊才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一个月后，君如墨总算休养完好，感觉身轻如燕的她带着被强行塞进充气娃娃里的无悔走进了儿童游乐场，戴着帽子和口罩，除了眼睛之外什么都深藏起来的无悔立刻欢脱如同小鹿的冲了出去，紧紧跟着他的君如墨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整整一天，无悔玩了个尽兴，君如墨也觉得岁月难得静好，有这么一天的快乐真的足够。

    夕阳终于笼罩了恒城，看着人烟越来越稀少的游乐场，君如墨伸手招回无悔，取出餐巾纸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问，“怎么样？还尽兴吗？”

    “真高兴，君妈，太好玩了。”无悔虽站在面前，却仍在左顾右盼，眼中的光华依旧灼灼明亮，看起来还是没有尽兴。

    但君如墨心知只能到此为止，因为今天是中元节。

    之所以选择今日，也是因为鬼节当日的阴气比较重，待在人群里太久的无悔不至于吸入过多阳气伤了身体。

    “那我们回家吧，沧衍叔叔说晚上会给我们做饭。”君如墨刚刚说完就见无悔收回目光，眼神一黯。

    可不管无悔情不情愿，他们还是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车里人不是很多，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中，陆续能够看到蹲在马路边烧纸的百姓，袅袅青烟渲染着霓虹闪烁的都市，越来越萧瑟的冷风夹杂着淡淡的阴沉，令为数不多的行人愈发加快了脚步。

    君如墨牵着无悔刚刚下车，就觉得旁边有人在拉她的袖子，低头见是个小女孩，不由诧异的问，“小妹妹，你怎么了？”

    “有位哥哥叫我把这个给你，”小女孩递给她一个牛皮的信封，封面上只写着“君如墨亲启”几个字，字迹龙飞凤舞，但绝不是她认识的人所写。

    心中虽然疑惑，君如墨还是向小女孩道了谢，看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确定不是被人控制后才和无悔朝回家的路上走。

    旧宅老区，烧纸的百姓更多，他们在一路青烟中穿街过巷，无波无澜的回到家中。

    关上防盗门，君如墨崩紧的心弦彻底放松，抬头看着光明如昼的家，闻着空气中浮动的肉香饭香，意识到沧衍就在屋子里，这才吐出一口长气。

    “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开饭。”听到声音，沧衍从厨房里探头朝门口喊。

    “知道了，”无悔飞快拆下所有的伪装跑了进去，君如墨则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

    被她一直紧紧握着，信封的角落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块，她犹豫半晌才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

    内容很简单，却直戮她的要害。

    “完美的躯壳已经找到，中元月夜等你来妖界验货。修杰”

    信封飘然而落，君如墨的脸色刹那惨白无色。

    这个月里，她尽量在家养病哪儿也不去，自然也没有见到过飞渊，她时常在想这样也好，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当初回到恒城来，并非她心中所愿，而是无悔需要更多的阴冥尸气滋养，而她想从鬼佬手中换取这些东西，就需要很多的钱。景容在恒城人脉广，生意多，是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人。

    她并没有想到会巧遇飞渊，也没有想到他会甘心留在红尘烟火中做一名普通的刑警，那些时日的相遇相处，她总感觉像是一场梦境，如今梦醒了，她也该抽身而退，远离飞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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