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作品:《陶公子追妻日常

    她浑然不觉,这是她第一次叫那个人的名字。她叫他“陶令”,而不是“师兄”。这中间的间隔,不知有多深,却又仿佛顷刻间就跨越了。

    苏夭夭踉跄着奔向不远处的驿站,随意吃了些东西果腹,换了马,夙夜启程。及至王城边上,方才放慢了速度。

    这一年来她自黎老先生那里学了不少的东西,但有关易容,还不曾详细学习,因而只是在脸上随意弄了几条疤痕,着实吓到了守门的将士,便也不曾被细细盘查。

    她向路人打听了夏王府便要直奔而去,毕竟王城内的事,她初来乍到多有不解,还需夏泽之解释一二。

    然而,在最后一个偏僻的街巷,倏地被人拦住。

    “小姐!”青衣女子急急地将她拉向一侧,“您到底是回来了?”公子说过,小姐必定会回来的。

    “十六!”苏夭夭近乎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腕,“师兄呢?他可还好?可是师兄让你在这里等我?他现在如何了?可是被人”苏夭夭猛地顿住,眼眶腥红,余下的话,再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十六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小姐,这里不便多说,请随奴婢来。”

    一直到郊外的一个破庙里,十六方才自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小姐,这是公子被人带走前,嘱托我如你来了王城定要亲手交给你。”

    苏夭夭颤抖着打开信封,确然是师兄的字迹。

    只是内容,她一个字都不信。

    苏夭夭紧握着那封信,直直的盯着十六,几是质问:“十六,你确定这是师兄当面交给你,没有经任何人的手?”

    小姐这般神情分明是不信她,十六立时直挺挺的跪下:“确然是公子所交,奴婢不敢作假。”

    苏夭夭将那信甩在地上:“我不信!”

    十六终是仰起头,眼底闪过莫可名状的悲伤:“奴婢照顾了小姐十年,奴婢的为人难道小姐还不清楚吗,奴婢怎会是这般作假的人?”从前不管小姐如何恣意,却从不是这般伤人心。而这封信,明明是公子交给她,要她务必交给自己,怎会出错?

    苏夭夭的心立时就软了半分,可念及师兄仍在天牢内受苦,亦是管不得那么多。

    “我只问你,是谁带走的师兄?楚玉珩吗?”

    十六微微垂了垂头:“奴婢不清楚。小姐走后不多久,我们就回了王城。那晚突然来了十余人,公子又命我们不得反抗,我们只好”

    “他不让你们反抗,你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让他在天牢内受尽折磨?”她几乎要疯癫,伸手指着地上的那封信,气急道,“即便这封信真是师兄所写,他写的可就情愿了吗?”

    十六遵守公子的命令,只等小姐前来,想着信中自有安排。这时听了小姐所言,慌忙捡过那封信。

    “师兄说,当年之事皆是他所为。他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剑,他虽是身不由己,可还是杀了许多人。”

    “他说,确然是他亲手杀了颜妃娘娘,杀了姜大人。”

    颜妃娘娘?姜大人?那是她的母妃和外公。

    苏夭夭说着,几乎是泣不成声:“他他要我什么都不管,要我去寻我自己的自由。”苏夭夭蹲下身看着十六,“十六,这怎么会是师兄会说的话?他明明是要将我的腿打折了,也还是要将我困在身边的好吗?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说出真相?他从来都不是将剑交给别人的人。”

    十六一时间亦是有些蒙了,只愣愣的听苏夭夭道:“十六,我不信,除了师兄,我谁都不信。即便当年之事,真是他做的,我也要将他救出来,再来问一个清楚。你可明白?”

    “是!”十六这才重重的点头,方才那一丝的委屈也不见了踪影。莫说是小姐,便是任何人,又有谁能承受这样的真相?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不论小姐有何打算,十六定倾尽全力助小姐救出公子!”她重新挺直了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既然公子被抓另有隐情,她自是要拼尽全力救出公子。

    苏夭夭扶起十六,深思了片刻,方才同她道:“你想法子将夏泽之约出来,他身为世子,知道的内情总比我们清楚些。再不济,也能请他帮忙让我进去见师兄一面?”

    “是!”十六应下,苏夭夭立时又道,“记住,你不要同他一起出现,将消息送到就好,我担心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这封信的内容,实在是蹊跷。

    十六愣了愣,才严肃应下。风起,她瞧见小姐脸上令人惊骇的伤疤。这一年,小姐明明过得很好,怎的来得这一路,突然受了这些伤?

    而一年未见,小姐分明成熟了许多。

    也许,是离开了公子的庇护,不得不成长起来吧!

    只是眼下来不及追问这些,她便急急地离去。眼下只能盼望着,公子在天牢内还不至丢了性命,公子也确然有他自己的盘算。而小姐这般面容,公子看了不知该多心疼。

    苏夭夭在一间客栈内等到半夜,方才等到十六猫着身子悄悄越了窗子走来。

    她慌忙走过去确认了四周的情形,方才关上窗:“这一路可有尾随之人?”

    “不曾。”

    “消息可带到了?”苏夭夭始终脸色极为沉重,神经紧绷的厉害。

    “世子已回了信,明日正午在天明茶馆二楼会面。”

    “好!”苏夭夭应下,这一颗心却是始终悬着,仍是十六走上前,尽力想要宽慰些,“小姐,你神色倦怠,想来是不眠不休赶来王城,明日便能见到世子问个清楚了,你今日还是歇会吧?明日若是知晓了具体情况,我们也好再做筹谋。”

    苏夭夭揉着额头,终是沉重的道了声“也好。”只是她躺下身,却是怎么都闭不上眼睛。她无法想象受刑后的师兄是怎样的情形,眼前却又不停地闪过师兄长身玉立冷如冰霜的身影。

    她从未如此怕过,她想过逃离,想过自由,想过避开真相哪怕这一生都不再见师兄。可她从未想过,要失去那个人。

    十六瞧着小姐的情形,眉目如此揪扯,心疼的不行。到底劝说小姐,在小姐的房间点了安眠香,令她强制睡下,也好恢复些精神。

    只是这一觉,真正是不安稳。

    四周是望不见尽头的漆黑,幼小的女孩像只猫一样缩在墙角,唯有那双眼睛,仿佛泛着光芒。

    “娘,娘,你在哪儿?你不要我了吗娘?”

    女孩一声声唤着,嗓音里还夹杂着哭腔。苏夭夭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又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可那小女孩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喊够了,便是垂下头,脑袋埋在膝盖里,闷声哭泣。

    苏夭夭瞧着她委实是可怜,问她:“小姑娘,你娘在哪啊?”

    可那小女孩总不应声,直至身后有强烈的光线传来。她的身份陡地变了,仿佛她本身便是那个瑟缩着的小女孩。周身冰冷,努力拥抱住自己,却还是不能有多余的温度。

    那一丝光亮射来,她慌忙起身,迎着那可能是温暖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身子还是发冷,止不住的颤抖。她环抱住幼小的自己,眼光空洞迷茫的看着四周的景象,一切都太过陌生,是绿树红墙,是使劲仰起头也看不到的天。

    忽然有人从身后走来,她仰起头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身上被披了件厚厚的衣裳,她不觉得冷了,下意识就叫了声:“谢谢你阿嬷。”

    那人却是猛地跪下:“公主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照顾公主本就是老奴的本分。”

    苏夭夭梦境中仿佛突然抽身而去,那小女孩站在她对面,闭了嘴也不再言语,只是那般好看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全不合身。偌大的院子,愈发衬得她的孤寂可怜来。

    再后来,她满眼便是茫然无尽的雪白。一个十余岁的少女在雪山之巅舞剑,舞罢便凑到一个白衣男子跟前,小心翼翼同他道:“师兄,我饿了。”

    男子冲她极是宠溺的笑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遂任她揪了他的袖摆,便道:“好,我们这便去用饭。”

    而后,便是那两道白色的身影在眼前逐渐远去。只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缓缓传来。

    小女孩嗓音软软糯糯的,她道:“师兄,为什么你总是不允我下山啊?为什么你也从不下山呢?”

    男子隔了会儿方才应声:“夭夭,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后来,那个矮了男子大半截的少女果然是长大了。她和他的肩头一样高了。

    只是,长剑相向,也没了幼时的疑问。

    苏夭夭如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那个容颜俏丽的女子问那男子:“是你杀了我的母妃,杀了我外公全族?”

    那男子连停顿也不曾有,径自便道:“是!”

    女子突然毫不迟疑的冲他而去,长剑没入男子的身体,鲜血溅在雪白的背景上,像妖娆绽放的花朵。

    只是那缓缓坠下的男子,唇边怎还有微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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