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何人配白衣

作品:《楚云夭

    楚云夭进来了几人却没有起身,仍是坐在床上。

    性格酷似楚柯的男子向楚云夭颔首,然后笑道:“林太爷派奴才来服侍您,您可以在奴才们几人里选择,当然,您如果看不上奴才,打发我们离开也是可以的。”

    虽说楚云夭名声不好,但也从来没有收过男宠一类的,更无人敢当她的面送男人来服侍她。

    这其实已经有几分侮辱的意思了,若是旁人,可能会甩袖离去。

    但楚云夭却不怒,不但不怒还有几分开心,这林太爷的确有趣。

    他看出来自己想找他的麻烦,如今天下不安,官场混乱,结党成派,官官相护,没有人的手上是干净的,不过有的人表现的干净,有点人连表面都肮脏。

    淇澳是第一种,她是第二种。

    林太师知道自己若铁了心想为难他,他便会有极大的麻烦,自己不是想抓他的把柄吗,他便送上来给自己一个把柄。

    一个刚刚好的把柄。

    自己若是想整治他,也不用再费心去调查他别的事,只要做出恼羞成怒的样子离去,直接以此事为由便罢。

    这是他的讨好,他的求饶。

    其实楚云夭和林太爷没有恩怨过节,不过是林太爷做事太圆滑勾起了她的恶趣味,让她想刁难一下。

    楚云夭心里发笑,既然他如此识相,自己也就别为难他了,一会儿装作气愤把那几人赶出去就是。

    想好了她心情也悠闲了几分,嘴角挂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抬眼打量起三人。

    第一个,美艳有余,气质不足。

    虽说比不得上尊的容貌,但与寻常人比已是十分美艳了,只是却少了几分上尊的骨,美人美在骨不在皮,上尊骨子里都是美,美的不可一世,而他却多了几分做作,仿佛是生生的想要表现自己,却只让人觉得油腻,反胃。

    楚云夭只扫了一眼就没了看下去的兴致,目光流向下一个人。

    下一个,身着一身白衣,头发用一条白发带束了,抿着唇,眉眼细长,看到她的眼神后移开了目光。

    这个楚云夭连看都懒得看,他身上的拘束紧张都已将要“破茧而出”了,还以为不言语便是清冷,以为穿白衣便是高洁。

    楚云夭在心里摇头感叹,自己的眼光真是被养叼了,其实这两个人长的也都还可以,自己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无,委实是因为自己身边人长的都忒好看了些。

    她又想起,因为淇澳喜欢穿白衣,所以有一阵子京城里疯狂流传着一句话: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这个男人还敢穿着一身白衣来扮演淇澳,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是勇气可嘉还是盲目自信。

    楚云夭心里想着,脸上的笑意不觉也就明显了些,一边好笑一边扫过第三个男子。

    只一眼,她就怔住了。

    刚刚她进门时只是随意看了三人一眼,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长相,这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们长的样子。

    他大概十五六岁,还稚嫩的很,眉眼间与楚柯有五分相似。

    剩余五分里,他多了些冷淡,锐气,彷徨,其中又有两分与别人相似。

    于是,他有七分像极了那人,剩下三分,早已被昏黄的烛火磨灭。

    那个,几乎已经被她淹没在记忆里的人,如今所有记忆像海水一般呼啸着卷来,将她淹没。

    是景行啊。

    甚至连年纪都如此相仿。

    楚云夭左手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拳头颤抖着,却也只有拳头在颤抖,从手腕开始,都稳稳的轻倚在腰间,这才漫不经心的调笑道:“你叫什么啊?”

    男孩儿见她望着自己,侧头看了同伴一眼,这才又转过头回答道:“奴才名白墨。”

    楚云夭默了一瞬,忽然想起其实他刚刚讲过话,是她忘记了,她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与景行是否想像。

    不像的,景行的声音多了几分低沉,内敛,景行的话很少,总是闷闷的。

    楚云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三人说道:“白墨留下,你们两个下去吧。”

    三人闻言都没有犹豫或是惊讶,两人起身行了礼就离开了。

    楚云夭看着两人离去,才转过头看白墨。

    他的脸忽然变的有些红,呼吸也粗了不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还有一种情绪,楚云夭认得出来,那叫野心。

    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写在眼睛里。

    楚云夭表情淡淡,下巴向床上扬扬,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冷漠:“自己躺上去,什么也不用做,睡觉就是。”

    白墨依言脱掉鞋躺了进去,他闭上眼。

    心里是激动欣喜,不说攀上楚云夭以后自己的身份会涨多少,单单说她的脸她的身段,与她春宵一晚就不知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等了好久,却始终等不到楚云夭的动作。

    白墨睁开眼,像楚云夭的方向望去,发现她坐在椅子上,椅子足够大,她就将双腿都窝了上去,双臂环着双腿,怔怔的看着自己发呆。

    发觉自己看她,楚云夭忽然笑了起来,启唇轻语。

    那是怎样的一个微笑,怎样的话语。

    白墨觉得自己终身都不会忘记,她在烛光影影绰绰的照射下浅浅一笑,笑容却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凶猛恶毒。

    她朱唇微张,眼睛微微眯着,慵懒着说道:“再睁开眼,我就挖掉你的眼睛让你吃下去。”

    她都语气没有什么情绪,几乎是平淡如水,白墨却毫不怀疑她说的出做的出,他紧紧的闭上眼,不敢再动一下,心里的绮念全部烟消云散,这人有病吧,让自己留下却什么都不做,只让自己躺着不动。

    白墨在心里骂骂咧咧,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闭着眼,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渐渐睡了过去。

    楚云夭倚在椅子上,静悄悄的看着他。

    面上风轻云淡,一双眼睛却出卖了她。

    眼里含着泪水,却只是那样含着,既没有滴下也没有退去,有些恍惚,有些怀念。

    楚云夭不知道他为何与景行长的如此想像,但她并不关心,也不打算带走他或是怎样,景行就是景行,是任何人替代不了的存在,其余人不管长的与他如何想像都没有意义。

    她之所以留下他,只是想怀念景行,只是想,再看看他,弥补自己之前没有看的那一眼。

    但当他睁开眼向自己看来的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样污浊的眼睛,如何弥补的来。

    她永远错过了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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