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作品:《嫁给姐夫之后

    报恩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江浸月捧着脸想了好几晚,决定从力所能及的事入手。

    陆欢有头疾,据说是父辈传下来的。虽说平日有汤药压着,轻易不会发作,可发作起来还是挺要命的。有时夜深人静,她睡在东次间都能听见他在西次间低吼。

    她虽不擅医术,但帮着调制些合神的香料还是可以的。

    她已从阿娘那得了香方子,配制起来并不难,只是有几味香料,她手头上正好出缺,得想法子补上。

    好在这几日豆蔻常往厨房跑得勤,同王大妈说了几句好话,人就答应让自己在外院跑腿的儿子捎带进来。

    除此之外还带来了谢沈两家间这桩公案的新消息。

    “听说沈夫人已经从刑部大牢放出来了,就前两日的事,人活脱脱瘦了一圈,眼圈都凹进去了,走路都打飘,管家去接人的时候差点没给吓死。”豆蔻捧来三盏新开的丁香,帮着摘去花蒂。

    云苓将收拾好的花盏搁入净器中研烂,同她聊起来,“这样也好,她得意了那么久,也该让她吃点苦头,好好收敛一下,省得她见天来寻三奶奶晦气。”

    一想起那日在沈家门口碰钉子的事,她心里就冒火。

    江浸月对这事却不甚上心,自己该帮的都已经帮了。阿娘如今也已搬出,沈家再发生什么都跟自己无关。眼下她只想把香配好,报答陆欢的恩情。

    她用襻膊束好宽袖,纤细玉指慢慢划过纸上字迹,照着上头的分量称好七钱半甘松,轻轻抖入臼内,混入三四滴冷腊茶清细细研磨。

    一缕发丝弯在颊边,侧脸半垂,神情清冷又专注,额角覆了层细密的汗珠儿她也顾不上擦。

    云苓捣完花蒂,掏出绢帕帮她揩汗。

    外头人都说三奶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比不得二奶奶会来事。哼,一群有眼无珠的,哪里晓得三奶奶的好。就说前些日子她配来驱蚊的香,不仅闻着香,用起来也比外头采买来的好,就问二奶奶她配的出来么?

    “对了,我还听说一趣事,说来与你们解闷。”豆蔻一边将花泥拌成饼子,一边笑呵呵道,“就昨儿早上的事,那延宁侯押着他族中侄辈的一个小子进宫,到御前负荆请罪,说这事全赖他管教无方。”

    “怪道最近二奶奶火气这么大,原是娘家大难临头了。”云苓笑笑,“不过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冒出个侄子来了?前几日他不还说是刁民诬陷,自己是清白的么?”

    豆蔻嗤笑,“他的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呀?事情没闹大前跟个没事人似的,眼见纸包不住火了,就赶紧拎个替罪羊顶上,就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江浸月手里的药杵顿了顿。

    头先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她就隐隐觉着不对,现在听豆蔻这么一说,想想这几日陆欢都回他的石麟院住,没怎么来新房,她心里头那种奇怪想法又开始冒头。

    这事该不会真和他有关罢?

    可转念再一想,她又摇摇脑袋,把这不切实际念头甩出去。

    他一没官职二没爵位,顶多有个把在朝中当差的朋友可以帮舅母通通路子,怎么可能把人家一个正经侯爷逼到这步田地?

    三人忙活起来,有说有笑也不觉累,时间倏忽而过。江浸月将粗制好的香料贮入瓷瓮中,用炼蜜并鹅梨汁和匀,以盆合盖,用细竹条络紧密封,沉淀一晚上就大功告成。

    香是制好了,可要怎么交给陆欢,这又是个难题。

    算起来他已将近七日没踏足新房,打发去石麟院问话的人回来也只摇头说他不在,至于什么时候会回来,没人知道。

    目今天气燥热,香料不易存放,尤其似这些有特殊功效的,更得抓紧时间用掉。

    江浸月捏着手里的小圆瓷盒,目光空落在窗外也没个焦点。

    午后下过一场雨,雨势瓢泼,噼里啪啦浇落几簇石榴花枝,这会子还有水珠顺着檐头淌下,滴滴答答,在水洼里画出一圈圈水纹。

    她趴在窗前听了会,暗自拿定主意,匆匆蹬上秀鞋往屋外跑。云苓恰好捧着盘刚洗过的葡萄要进门,同她撞个满怀,“三奶奶急吼吼的是要往哪处去?”

    江浸月没停下,边跑边拿脚尖蹬地,好把鞋子穿上,“我去石麟院送东西,一会儿就回,你们要是等不急就先睡罢。”

    云苓噗嗤笑出声,摇摇头。哪里是她们急,明明就她一人最急。

    月洞门前,江浸月挑高灯笼,看了眼竹匾上的“石麟”二字。笔力苍劲,气势磅礴,据说是陆欢出生那年,皇上御笔亲题,赠与陆欢父亲的。

    天赐石麟,德门生辉。当年皇上对闻远侯府的圣眷,于此便可见一斑。

    江浸月扒着花墙,探出半颗小脑袋往里偷窥。小院空荡,并未瞧见任何人影,地上积水空明,夜风涤荡,水中竹影交横,月白如练。

    “有人在吗?”她壮起胆子问了句,回应她的只有簌簌风声。

    应是没人,那她正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香送进去。

    如此思定,她缩回脑袋,提起裙裾蹑手蹑脚走进去,惊见主屋灯火还亮着便知他在,瞬间吓没了魂儿。

    她还记得之前同他说定的三条规矩——不许靠近石麟院。

    虽说自他踏入新房后,这规矩就已破了一半,没法子,这是他家,他说了算。剩下一半轮到江浸月头上,她可没胆量以身试法的。

    正犹豫要不要趁他发现之前赶紧开溜,脚才将将抬起,她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几声嘶吼,音色凄厉,叫人听了不住起鸡皮疙瘩。

    江浸月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定是又犯头疾了。慌忙间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破门冲进去。

    果不其然,屋里瓷器玉器滚落一地,桌案上的砚台镇纸也被倾扫下桌,几片失了倚重的纸张叫门风吹散,参差飘零在半空。

    陆欢颓然倒在狼藉正中,蜷缩着身子细细颤抖。双目炽红,眼底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蛛网。十指紧紧掐入鬓发中,手背额角俱都爬满青筋。

    江浸月忙忙奔到他身边,抬起他的肩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他的脸,“三爷三爷”眼前很快迷蒙出一层薄薄的水雾,连到着声音也水浸浸的,“来人,快来人啊!”

    泪珠烫在他眼皮上,睫尖轻轻颤了一颤,似乎帮他扯回一点意识。

    “那儿那儿”陆欢颤微微抬起手,指向桌脚。

    江浸月抹了把脸,沿他手指的方向瞧见个瓷瓶。脑中灵光闪过,想起之前游湖时自己曾见过这个,里头应是给他医治头疾的药。

    她忙不迭扑腾手臂捡来,手还在颤,折腾半天才揭开盖,咕噜倒了一手心,来不及细问应该吃多少就全给他喂进去,随手从桌上抄来一茶壶,壶嘴对着他的嘴直接灌。

    “三爷,三爷”

    江浸月哽咽着唤他,不见回应,以为药还没喂进去,手腕又抬高些,灌得更加生猛。

    陆欢本还意识模糊,要晕不晕,就这么被她灌得生生没敢彻底晕死过去。

    她这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在谋杀亲夫!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躲开壶嘴,把头一偏,“咳!咳!咳!”

    算是稀里糊涂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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