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任平生
作品:《归兮归兮归去来兮》 朝廷的诏书很快就下来了,南颂珩被任命为新的安朔将军。
得知这个消息,南锡明一声长叹,本打算辞官还乡的他只得留下来。他在都城为官,内外多少能有个照应。
庆敏却是心花怒放,那个碍眼碍事的人终于不在了,以后她便更加可以肆无忌惮了。所以在阿容跪求能够去北境服侍南颂珩时,她爽快的答应了。
一个瘦小的兵丁躺在伤兵营里,身上被突厥的长矛戳了几个窟窿,虽大难不死,但已躺在病榻上两月有余。
听到外面的响动,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队人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这架势,应该是大将军亲自来巡营了吧?
军医领着将军径直往他这边走,能站起来的人都站起来了,不能站起来的也坐起来了,他紧张的也想坐起来可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你躺着不用动。”将军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很温和。
他应该就是新任的安朔将军吧?身姿英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长得真不赖呢!若非他意识清醒,还真以为梦见了赵子龙呢。不过鼎鼎大名的“赵子龙”将军找他这个牧场的小杂役做甚?
他正纳闷,只听将军问他:“你可是叫田生?”
田生懵懵然点点头,将军嘴角微扬面露喜色,声音更加柔和了,“你可认识麻姑?”
田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将军,他没有回答将军的问题,却反问道:“你就是那个给她买糖葫芦的人吗?”
南颂珩愣住,糖葫芦?脑海里忽地就浮现出那张明媚开心的笑脸,还有那双晶亮慧黠的眼睛。他忍住满目热涌的泪意,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是我,是我我就是那个给她买糖葫芦的人。”
田生的泪水却夺眶而出。他之所以会把赵子龙和糖葫芦联系到一起,是因为麻姑曾告诉他她最喜欢吃糖葫芦,是因为糖葫芦是那个人买的,和那个人一起吃的。
战乱之前,田生曾鼓足勇气对麻姑说:“我不嫌你丑,也不嫌你比我年长,你要是实在嫁不出去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娶你。”当时麻姑听了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把喂马的草料扬了他一身,“臭小子!什么不好学什么!连我都敢调戏?”
他立刻红着脸解释不是调戏,是认真的。麻姑轻笑一声,帮他把头发上的草叶拿掉,淡淡的说:“别傻了,娶谁都比娶我强。我呀,习惯了一个人。”她伸伸腰,摇头晃脑念了一首田生听不懂的诗。
淡烟流水,自在飞花,且徐行。竹杖芒鞋轻似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念毕,她拍了下田生的肩膀,抱起一捆柴火往外走。
田生挠挠头,追上去问:“你是不是心里早就有别人了?是不是那个给你买糖葫芦吃的人?”
麻姑没有回答,脚步也没有停。
“你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麻姑站住想了想,露在围巾外面的眼睛亮闪闪的,“他呀智勇双全,古往今来唯有常山赵子龙可与其媲美。”
田生以为她说笑呢,也就没放在心上。后来发现她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张残破的赵子龙画像,糊在炕头的土墙上,时不时的面对着它像个痴呆一样的笑。田生才意识到兴许在麻姑心目中真有个像赵子龙那样的人物呢。
今日得见白马将军真容,当他问起麻姑时,田生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那个给麻姑买糖葫芦的人,那个被麻姑藏在心里滋孽相思的人。
田生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你来晚了,麻姑”
像是一道鞭子狠抽在心上,那种由心而生的疼痛和恐惧让南颂珩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怎么了?她在哪?”
田生把那天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
那天午后,他把外袍解了系在腰间,抡着斧头劈柴,麻姑在一旁给出生不久的小白“穿衣服”。她怕它冻着了,找来一些破烂布头和棉絮缝了四只护腿。田生笑她傻,小白是匹马,她倒把它当孩子一样养了。
麻姑说小白一出生母亲就没了,这寒冬腊月的毛都还没长长,肯定怕冷。
两个人正抬着杠,忽然听见远处山坡上传来一阵疾呼!张老汉边往山下跑边高喊:“快跑!快跑!突厥人杀来了!”
还没等田生和麻姑反应过来,山坡顶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突厥的白狼旗,数千突厥骑兵如来自地狱的猛兽从山坡上奔袭而下。
张老汉摇臂高呼,想提醒田生和麻姑早点逃跑。冲到前面的突厥士兵扬起手中的弯刀甩了出去。刀正中张老汉的后背,他跌倒在地,身体滚了几圈后就被纷至沓来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田生把斧子从木头里拔出来,一把拉起麻姑。
“我去引开他们,你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麻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上前几步拉住他,“我去引开他们!我去!”田生焦急万分,正要推开她,她却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坚定的说:“好弟弟,听话!你还小,以后的路长着呢!你不是盼望着去都城洛阳吗?要活着才能去呀!别管我了!”
她说罢就转身向后面的白桦林跑去。田生握紧斧子,满眼是泪的骂了她一句,“你个傻子!”
瘦弱的身影奔跑着,不曾回头。突厥的箭矢呼啸而来,有的从她头顶飞过,有的落在她身侧。小白见她跑也跟着跑,田生吼叫着追了上去。要死一起死!虽然他这辈子都成不了赵子龙,但下辈子兴许有可能啊!
当田生追上麻姑时,麻姑把他刚才骂她那句话又气呼呼的还给了他,“你个傻子!”
田生扬起青涩的面庞嘿嘿一笑说:“洛阳我没有熟人,你带我去啊!”
两人一马往白桦林深处拼命的跑,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突厥骑兵很快就追上来了,将他们团团围住。
“有个女人!”
“哈哈,老子几个月都没碰过女人了,这一趟没白追啊!”
几个突厥兵翻身下马,饶有兴趣的笑着逼近。
田生手持斧子,将麻姑护在身后。
“喂!干嘛蒙着脸?快把围巾拉下来给老子们看看!”
“你奶奶的脸岂是你想看就看的?”田生骂道,“死秃驴!你们突厥女人都灭绝了吗?”
突厥兵气得拔刀向田生劈来,田生挥舞着斧子一通乱砍,怎料那斧子太破旧挥了几下那斧头就被甩了出去,正好砸中了马上的一个突厥兵。田生握着空空的斧柄愣了愣,那个被砸中的突厥兵猛的用长矛刺穿了他的肩胛,将他挑起来扔到一边。
麻姑尖叫着扑上前去,却被突厥兵左右架起往林子深处拖。田生听到她的叫喊声,挣扎着刚爬起来背后就被长矛连戳了几下。他趴倒在地,疼得一抽一抽的,昏死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拼命挣扎的麻姑,她向他伸长了手臂,喊着他的名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他却救不了她。昏天暗地,眼前是黑麻麻的一片,四周是冰窖一样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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