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席燃到学校的时候，早上两节课已经过去。他不急也不缓，姿态懒散地走进教室，随意走到自己的座位，拖过椅子坐下。

    一转头，发现小弟们正一个两个齐齐都趴在卷子上，叼着笔抓耳挠腮地努力做一份英语试卷。

    满眼都懵圈了，还没舍得放弃。

    要不是几天前才见识过他们打架时痛快的风格，席燃差点都快以为自己不认识这几个人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冷冷地出声问。

    “天上下红雨了？”

    小弟们茫茫然抬头，这才纷纷意识到老大席燃来了，一个两个揉着酸疼僵硬的脖颈c握笔握麻了的手，从桌子上爬起来。

    “燃哥！”

    “燃哥，我们也不是想做题，”有小弟抓着卷子，一脸羞赧，“这不就是好奇这个完形填空后面讲了啥嘛。”

    他们一大早，就在群里抢了阮绵绵的口令红包。

    满群刷屏的“一天不学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痛！”“痛！”“痛！”，不得不说，大大刺激了不少人。抢了红包，谁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家里睡懒觉，所以就算是爬，也在早自习的末尾爬到了学校来上课。

    一溜进教室，正好听见英语老师让阮绵绵软糯糯领读着课文的声音，声音清爽又糯，真他妈的好听

    不枉费他们一大早爬起来。

    当即，几个勉强爬起来上学的小弟们头也不疼了，睡意也不见了，装模作样地举着课本，光明正大地欣赏起来阮绵绵读课文来。

    等到课文读完，英语老师非常满意，又继续让阮绵绵带着全班讲解昨晚留的英语作业。答案已经给出来了，抄在了教室后黑板上，阮绵绵讲一遍，就省得她在耽误上课讲解的功夫了。

    阮绵绵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七班不少同学英语基础不好，讲的知识点太深奥难度太高，对同学们来说就免不了枯燥无趣，勾不起大家好好学习的兴趣。

    所以，她干脆挑了一篇完形填空。

    篇幅短，正好，内容也是关于世界杯球赛的。坐在教室里的不少同学本来听见英语都头疼，对什么作业题目完形填空也完全不感兴趣，但是架不住阮绵绵会讲故事啊。

    从1990年世界杯半决赛的经典赛事入手，当年称霸欧罗巴的德国三驾马车与英格兰队相遇上，极富灵气的中场英格兰和犀利锋线球员，最终又一次进入了千金一发的点球大战。场外，□□公司开出的高额赔率，数以千万计的球迷们的高涨疯狂呼声。

    哪个国家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阮绵绵将一道完形填空讲了一半，不知不觉间七班所有的男生们都被骨子里对足球的热爱勾起了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地想要知道赛事的后续。

    可惜，正巧此时早自习的下课铃打响，阮绵绵留下了一道悬念，笑眯眯地让大家到题目中找答案。

    这一下，就陷进去了不少人。

    小弟们一边对英语又爱又恨，一边泄气地对着课本手机一个一个埋头翻译单词，火急火燎，心痒难耐，第一次那么想让自己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能够一眼看懂这道完形填空。

    甚至等到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老大席燃走进教室。

    得知了前因后果，席燃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小弟们只觉得老大的心情不好，又不敢随便触霉头，只好自己默默闷头扒拉卷子，还有脸皮厚的，直接凑到阮绵绵身边直接问答案。

    然后，一个c两个c三个四个

    最后，全都悄悄哒哒的溜走了，头挨着头围到了阮绵绵身边。

    席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烦躁。

    想想以前，所有小弟们可都是天天围在他身边，无脑爽快吹爆“燃哥燃哥你最胖”c“放眼一中，我燃最帅！”的小弟们。

    现在

    呵呵，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变心变得贼快。

    席燃正满心气闷，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收到一条短信。

    “燃哥，五中的人又来找事，你来压场子吗？”

    他冷着脸色，一撩眼皮，干脆利落地回了句话。

    “来。”

    转身，就出门打架去了。

    等阮绵绵听说席燃出去打架的消息时，立刻也拍桌站起来，兴致勃勃地准备跟出去。但是没想到席燃走得特别快，还没有等她追上人，就早已经带走一群小弟们雷厉风行地离开了学校。

    阮绵绵心里大为遗憾。

    怎么就没叫上她呢？好歹她能去撒花加油当拉拉队啊！

    她只好在教室里软萌坐着写试卷，发现除了她之外，全班所有人都没把席燃出去打架当回事儿，该说笑打闹的，还照旧满教室疯笑着追逐打闹，该下课热情聊天口嗨的还是前后左右凑在一起扎堆热聊。

    大家竟也没有一个人担心席燃的。

    她好奇地问同桌施乐乐：“难道你们都不担心席燃吗？”

    施乐乐正乐呵呵地抱着手机刷微博，边刷边随口回答：“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席大佬厉害着呢！”

    阮绵绵疑问：“他经常出去打架吗？”

    施乐乐想了想，回答：“一天总有个回吧。”

    阮绵绵：“”

    流弊啊，大兄弟！

    两人正说着话，班里有男生窜出去打探了一下情况，大跨步地悠闲从教室门口回来，对全班人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地开口道：“燃哥一个打十个，将五中那群沙雕教训的屁滚尿流。”

    霎时间，教室里热闹的炸开了锅，所有男生们一派羡慕。

    “卧槽！还是燃哥牛逼。”

    “没的说，燃哥输了才奇怪呢。”

    “老大就是老大！”

    听到这个消息，阮绵绵长舒一口气。同桌施乐乐从同学的微博上刷到了有意思的图，哈哈哈的大笑着赶忙递给阮绵绵看。

    “你看五中那群人微博发的表情包，笑死啦！”

    阮绵绵不明所以，端稳施乐乐递到自己眼前的手机，认认真真看了一眼，顿时也忍俊不禁。

    只见，一个嚣张中二小混混头像的博主最新动态下，赫然发出了好几张表情包。

    “燃哥我错了！”

    “饶了我吧！”

    “快c被打死了一(╥﹏╥)一！”

    表情包上的萌态小人鼻青脸肿，泪流满面，惨兮兮的求饶。后面逗比的注明了“——认怂三连”。

    当下，阮绵绵就乐了起来。

    她再想想，忍不住笑了。

    席燃大获全胜的消息，让整个市一中的人一派崇拜。但可惜，直到下午放学他也没回来。倒是席燃的小弟先悄悄地窜了回来，满脸得意自豪地跑回了教室。

    “没事没事！”小弟一挥手，脸上还带着伤，一扯嘴角疼得龇牙咧嘴，但架不住浑身的心情舒畅。用他们的话来说，没有哪一次跟席老大出去打架不舒服的。

    真他妈的痛快！

    小弟毫不在意的向众人解释：“燃哥人没事，不过被教导主任叫走了。还是老三样呗，批评，教育，口头警告。保准到下节课，就能回来。”

    他说的信誓旦旦，阮绵绵在人群里也笑冉冉地听着，放了心。

    办公楼。

    老师办公室里面的气氛差到了冰点。

    教导主任怒声“咚咚”用手掌拍着办公桌发火，“天天打架，席燃！你有没有哪一天能不出去打架的？都高三了，还净搞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没有一点谱？”

    教导主任头发半秃，怒血冲上脸，气梗着脖子，满脸胀得通红。手中端着茶杯，险些敲碎在桌子上。

    可偏偏站在他对面的陆燃，一手插兜，姿态从容懒散地站着，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眉眼之间透着一丝疏离冷淡，活像是教训的不是他一样。

    “没。”

    他散漫答道。

    立时，教导主任就大为头痛。

    一年年到头，得为打架的事情不知道找席燃多少次。每回去市教育局开会，他在五中的老师们面前都抬不起来面子。

    自己学校的学生天天和五中的人打架，偏偏每次还都打赢了，让人家学校回回找过来给他打电话告状。

    说出去他都没脸！

    数百笔烂账回想起来，一时间，教导主任忍不住怒火涌上头，对着这个全校闻名的刺头愤懑交加。再想起对方稀巴烂的成绩，更是心底浮出了深深的几分不屑。

    当下，怒气一冲，就忍不住口不择言起来。

    “你还有理了？！你怎么也不想想你那对去世的爸妈？要不是你爸和学校是老关系，我们市一中怎么可能让你这样混不吝的人进校”

    话还没说完，就骤然见对面站着的席燃沉了脸色。

    他靠墙站着，掀起眼皮，一手插着裤兜，懒散的姿态渐渐桀骜起来，黑眸中夹杂着冰冰沉沉的寒意。

    “哦。”他语气淡淡，声音像掺着寒冬腊月刺骨凌冽的寒风，“您是想提醒我，我爸妈这对在市一中工作多年的老教师在为学校因公出差途中，遭遇车祸去世吗？”

    他冷笑一声，嘴角忽然勾起无尽的嘲讽，直逼问向对方道：“不知道学校给了我们家多少工伤抚恤金？十万？二十万？”

    教导主任被他问的哑口无声，面庞涨的通红。

    实际上，学校只给了少少的三万，草草了事。

    这笔钱最终也没有给到席燃的手里，而是被他那群吸血一般的亲戚瓜分得一干二净。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到市一中的上学名额。

    这是所有教职工子女都享受的待遇。

    所有。

    席燃冷冷地看了教导主任一眼，径直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大敞，被甩在墙上发出了轰动整栋楼的震响声，教导主任才终于哑口无言的回过神来，涨红的面皮上疯狂地涌上了满脸的血色。

    对着一整条走廊闻声出来探头看这边情况的老师们，教导主任更觉气得发疯，满脸愤懑，气声连连诉苦道。

    “我说错什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瞧瞧，他这么大的脾气！”

    走廊那头的席燃，早已经不见身影。

    一直走到了教学楼楼下，席燃停在楼后僻静的角落里，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抽了根烟，面无表情，脸色冷的像寒冰。

    他心里烦躁的厉害，一腔隐忍的怒火无处可发。

    直到抽完了一整根烟，掐灭了烟头，烦躁汹涌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兜里的手机响了几遍，他脸色难看，完全不想接。

    电话没打通，又响起了几声震动的短信提示声，他也懒得理睬。

    想也知道，肯定是校内校外认识的人，外加自己手下的那群小弟们，打来讨好地恭贺他打架的事。

    他烦透了。

    上到老师，下到同学，外加一群小弟们，有谁真正的关心过他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受伤。为什么打架的。

    想起刚才被教导主任口中提起的席父席母——

    他心一沉，眸微微阖住，喉微颤动，整个人的情绪更冷涩了几分。

    真正关心他的人，早没了。

    就着半晚冷热掺半的风，席燃在教学楼后抽完了一整包烟，整个人沉重的情绪才终于收敛起，挪动着漫不经心的脚步，到水房后面洗手。

    这时候，天已经大半黑了下来，水房人没人，几乎被黑色的夜幕笼罩。临近上晚自习的时刻，所有人都忙着说说笑笑进教室，倒是教学楼那边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就热闹鼎沸的很。

    打开水龙头，沁凉的水哗哗从铁管子里流出来。

    席燃洗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手臂上嘭溅上去的打架血迹和细微的伤口一一洗去。

    阮绵绵听说他在这里，溜达小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桀骜的眼睛带着冷色，头微垂望向低处，哗啦的水大量冲刷过线条漂亮有力的手臂肌肉，流泻出好看的水弧。

    “有事？”他冷冷道。

    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几分桀骜冰冷的意味。

    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大佬生气了，谁敢惹啊？

    阮绵绵笑容明朗地停步站在他身旁，“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她认真打量了他全身上下一通，边点着头确认边开口：“没事就好。”

    席燃冷着脸看她。

    “不过，”阮绵绵软萌地扬着笑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我不光可以辅导功课，也可以辅导心理啊！”

    席燃：“”

    他不可思议地挑眉望着她。

    他一个桀骜凶狠的学校老大需要心理辅导？

    你真是个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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