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洛无悔刚进门时，心里还盘算着今日的安排，谁知听了这么一句，无端地升上一股子困意，反倒将自己困在其中了。

    他眼皮耷拉着，身体也显得乏，便往椅背上一靠，颇有些逞强地道：“那在下先歇着，就不送姑娘了。”

    恰此时水咕噜噜地开了，古棹沏好一壶后站起来，同他道了一句别就转头出了屋子。

    神机阁近来与缨钩闹了一场，又被对方以涉足朝政之由往深坑中推了一把，一时间有点水深火热的意思，搞得神机阁内所有人最近都有些草木皆兵。

    新任务减了不少，作废的旧任务又多，古棹索性帮着莫销寒翻翻记录，成为一个天天对着笔墨纸砚的“大家闺秀”。

    不过她终究不是个持久坐得住的性子，对着枯燥乏味的记录实在兴致缺缺，翻不了几本就哈欠连天，一度被莫销寒轰出去“干苦力”。

    说是干苦力，也不过是拿着任务派出者的名单四处转转，监督神机阁工作罢了，往常这种工作总有专人去做，何况古棹自己本也该是个被监视的，更不该越俎代庖地忙这事。

    “你既然只会待着添乱，不如趁早出去转转，省的我们这群忙人眼烦。”这就是莫销寒的原话了。

    说这话时他沉着眼皮，看也不看古棹一眼，将手中的毛笔狠狠扎进砚台里，骇得古棹一溜烟跑了。

    总之，不论过程如何，古棹的确是拿了任务安排的明细，准备出门去挨个“突然袭击”了。

    出发前她翻阅了这本明细，并且手欠往前多翻了几页，也正因此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进而推迟自己的行程赶来找洛无悔帮忙。

    与缨钩的对抗中，最终崩盘的那一天负责保护那个可怜虫的人是神机阁的阁主。

    这实在令人惊讶，古棹恐怕自己看差，压着边仔细翻看许多遍，终于接受了这白纸黑字的事实。

    但她仍是不能很快反应出其中关节，眼睛直盯着那两个字，直到连这两个字都快不认识了。

    或许盯得久了，古棹移开视线时有些眼花，窗前的绿叶都晕成一团颜色，半点棱角也不见了，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这本册子既是莫销寒给我的，古棹想，他一定已经看过了，但他不愿声张，是想让我帮着查吗？

    裴左出门，神机阁管事的就剩下莫销寒和百晓生，他既然跳过百晓生直接找到自己，想必是对阁主有所怀疑。可是，古棹叹道：“你可是难为我啊，你都没有的情报，我上哪儿找去？”

    想归想，古棹还得硬着头皮搞到点信息，毕竟，她自己现在也挠心挠肺，恨不得立马就知道真相。

    牵扯科举一事，第一思量就在朝廷，古棹死马当作活马医，先找上了洛无悔。

    这想法终归是一时脑热，真见到了洛无悔，古棹却是踌躇着问不出口。

    这终归是他们神机阁内部的事情，不论阁主与朝廷之间是否有所牵扯，都不好让洛无悔这样一个外人插手。

    幸好来时洛无悔不在，给她留了不少思考时间，终于没有泄露什么重要信息。

    可现在面对面站着，她竟不知这话接下来该怎么说。

    洛无悔既然困乏，自己自然要给主人腾出房间，古棹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堪堪抑制住了自己心底的那点尴尬。

    “卓姑娘。”出门迎面见了管家，古棹低头冲他拜了一拜。

    “姑娘等了许久，这就走了？”

    “他歇下了，我不便多留，改日再来打搅。”古棹应道，转头出了门。

    老管家与她背行至洛无悔房前，推开门，见洛无悔随意窝在椅子里，正是闭着眼睡着了，他搬不动，只好将另一把椅子也抬来与这一把拼在一起，给洛无悔调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并收掉了古棹折腾了许久的茶具。

    关门的时候，老管家哀叹：“多好的茶叶啊，怎么就空放着等它凉透呢？”

    洛无悔一觉醒来，目光还没聚拢，先找那壶茶，却见茶具都已被洗净整理过，不由地有些失落，下床拿起茶壶给自己又煮了一壶茶。

    他这一觉，虽说养足了精神，却是耽误了些功夫，得抓紧时间去见卢争一面。

    卢家掌握户部大权，这卢争大他一辈，又勉强算是他的上司，在他面前免不了要摆摆架子，对他的话肯定不以为意，正好让这位大人错过本次事件的最优解决方案，因此他更要赶早不赶晚，绝不给对方认真听从他意见的机会。

    这次科举捣鼓出的幺蛾子，本该暻王焦头烂额而太子乐得看戏，怎么就被手底下的一群蠢货折腾得一团糟呢？

    “说他们把好牌打烂都是夸奖，”太子咬牙切齿，“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太子太傅也想暴两句粗口，碍于身份地位不便动嘴，于是装聋作哑地听完了太子的抱怨，才假意劝了一句请太子注意言行。

    “此事没做请示，肯定是这些个办事的人心里稳操胜券，牵扯权贵自不必说，肯定还有礼部内部的人物。”太子太傅淡淡道，眉间却一跳一跳，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这样的生事之徒，请殿下务必查出并除之后快，谨防再被背后捅刀。”

    “老师放心，学生自有分寸。查人的事情有劳老师多费心。”

    “这个自然，”太子太傅点头，“要成一个万无一失的局面，需得里应外合，我看礼部的蒋惑就是个关键人物。”

    “这个人”太子回想许久，对此人毫无印象，不由有些好奇。

    “老臣当年为将科举这条线抓在手中特意发展的。”太傅略做解释，接着道：“不过此人愚昧非常又胆小怕事，背后定有人指导，免不了还需要个权贵撑腰。”

    “这权贵未必是咱们的人，”太子接道，“今天家中有直系子弟考科举的只有‘闫’c‘严’c‘卢’三家，应当不是第四家。”

    “不好说，”太子太傅道，“如果我之前的猜测正确，就先查查这三家。但我建议先查查蒋惑，多一份保证更稳妥些。”

    太子点头：“我明白了，老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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