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了飞机的你摁亮手机就看见他的家人给你发的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

    你注意到了你的手都有点细微的颤抖。

    那不像是你。

    你一向自诩，也是外人所见的温和坚强，甚至你的导师说你的性格虽然细腻但却不无理智坚韧，是个做医生的好料子。

    可是现在的你你知道就算你当年在因为断腿而不得不放弃你心爱的芭蕾时，你都是理智地经过了深思熟虑后，在和你的父母好好的聊了一次才下定了决心的——

    直到现在你才发现，你已经淡忘了的当初的迷茫无措和恐惧惊慌，却因为这次的事件重新体会到了。

    你这才意识到，你比你自己还要在乎他。

    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傻小子。

    二

    他的经纪人在看到你时如同看到救星一样，很是殷勤地就就差抓着你往里冲了。

    你敲了敲病房的门，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三

    私人病房套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你看过去，病床上的人仰面躺着，凑近点就看见他皱着眉毛闭着眼睛，那只打了石膏的腿高高的悬着。

    他以为门口的响动是经纪人，嘟哝了几句，带着被打扰睡意的暴躁，让你赶紧离开，他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你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他白金色的短发。

    他似乎很愤懑地睁开眼要发作，却在看到你时傻了眼，嘴里差点脱口而出的抱怨也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你看着他，温和地笑着，紧张的心绪像是被舒缓了不少。

    四

    你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后，便坐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拿起一旁的病历检查单翻看着，听着他抱着被子断断续续跟你抱怨了一通。

    类似于只是小伤养养就好了为什么都传你耳朵，让你坐连夜的飞机赶回来之类的话。

    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在看到你眼神后老老实实地喝水不说话了。

    你蹙着眉毛重新低下头看着他已经打了石膏的那条断腿，你可没忘记几十个小时前直播上面前这个傻小子舍身堵枪/眼的惨烈。

    你看着他倒下时你的心脏都快要罢工呼吸也都要停滞了。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你只是一边用手机跟你的导师，德国最著名的骨科大夫联系请假，将相关事宜进行解释说明，一边打开笔记本浏览网页打算订最快飞回曼彻斯特的机票，然后拖出行李箱，打开了衣柜。

    五

    他的主教练看到你时有些诧异。

    也是，最近一次的英国小报登载的可是躺在病床/上的那货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小模特和卷毛队友互撕的新闻。

    你骤然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头条。

    倒不是气急败坏，就是心有点堵。

    只是摸着后脑勺的虽然顶着一头不羁的白金头毛，他眼神无辜的像一只小羊羔。

    六

    你和他的主教练好好的交谈了一番。

    当然还有他的经纪人。

    你们仨就坐在这个套间病房外面的客厅里。

    七

    传闻中他的主教练是个火爆脾气拥有吹风机之称的英超教父，但是你却认为他也算得上一个和善的老人。

    起码从你提出带那个已经躺在病房里养伤的坏小子去德国找你的导师去治疗这个建议时，他没有直接武断地去反对。

    众所周知，你的导师可是沃尔法特，德国c啊不，是全世界范围内运动界最有名的神医。

    你总是不太放心，毕竟你当时特地抽空看了他舍身堵/枪/眼那惨烈的一幕。

    据和你一起看比赛的师兄师姐们所说，你当时脸色惨白，让人担心到认为没准下一秒你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八

    那位老人充满深意地看着你，然后当着你和他面说你是一个好姑娘。

    其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而小白毛则一脸惊慌失措像是被发现什么一样矢口否认说他和你只是一起长大的挚友。

    你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多少还有点波澜：

    ——你当初种下的因，那如今什么后果，你都愿意承受。

    毕竟，是你在面对和你一起长大的他在他成年生日的时候的表白时，严肃而认真的跟他说，你把他当成弟弟。

    你看着当时和他一头白金色短发一起黯淡下去的的眼睛，内心有点不忍。

    可是你说的，的确就是你知所想——

    比你小几岁的男孩，从来不会是年少时你的理想型。

    你分了个神兀自回忆起年少时光的往事，殊不知躺在病床上的他还在偷眼看着你，然后撇过去掩饰掉失望的眼神。

    九

    你带着他回了慕尼黑。

    你的导师直接命令你协助拆除他脚上的石膏，经过一系列严谨细致的检查，你的导师一脸凝重的告诉你，他的情况不太妙。

    英国那边给他接骨的时候似乎处理的虽然谈不上草率但也不够精密，所以

    情况有点糟糕。

    那些没有处理干净的碎骨残渣，还留在皮肉或者接骨处的骨头内。

    这肯定会对他今后的足球生涯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攥紧了手里的检查单，看着上面的伤级评定：

    重级，建议退役。

    十

    有什么办法吗？

    有是有。

    那

    你的导师严肃的表情留在了你的脑海里。

    十一

    飞蛾破茧成蝶。

    凤凰涅槃重生。

    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

    可是

    再次断腿，将骨头里当时碎掉的骨片取出来，再重新接好？

    十二

    你想到小时候，那个抱着足球跟着你后面比你小好几岁却从来不叫你姐姐的小男孩儿；

    那个在你拿到那个年龄段芭蕾世界级比赛金奖后却因为断了腿而趴在床上大哭却爬上你的床然后用手一下一下抹掉你眼泪的少年；

    那个在他生日时飞到你留学的国家拿出他人生当中第一份利兹联的青训合同郑重其事说要和你约定未来却被你拒绝的大男孩；

    你的记忆最后定格在你透过直播视频，那个勇敢的伸出腿挡住了如同子弹一样飞速的足球然后倒下的身影。

    你握在病房门把上的手松了下来，带着绝望，就如同

    当年不得不放弃你心爱的芭蕾一样。

    纵使接受事实，但仍心有不甘。

    十三

    你最后把结果已经唯一的治疗方法，还是告知了他。

    他一脸平静地说让所有人离开，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想一想。

    你是最后一个退出病房，可正待你关好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叫住了你。

    十四

    他让你过去，然后伸出双臂抱住你的腰，将头埋在了你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你心如刀割。

    十五

    他下定决心，决定接受治疗。

    你看着他下定决心的神色，他的脸上露出的坚毅和果决让你意识到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尾巴。

    你第一次，把他当成了一个男人。

    你松开攥紧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你，露出了安抚的微笑。

    十五

    他一再坚持不想让你看到他再次断腿的样子，可你却还是作为你导师的助手协助进入手术室。

    你在手术室里听到他在隔壁断腿时克制不住闷哼声和呻/吟/声，你的手抖了一下，身形也晃了晃。

    你的导师提醒你冷静，不能出大乱子。

    但也温和的拍了拍你的肩膀宽慰你。

    十六

    断骨后的他推进重新手术室时已经被麻醉过了。

    他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的嘴里还有些疼痛的闷哼声，想要辗转反侧却被旁边护士和医生摁住了。

    你在导师的指令下，打开了手术台上方的大灯。

    十七

    手术还是很成功的。

    你看到那些皮肉里甚至是骨骼里细碎到肉眼都要看不清的碎片，都被导师用镊子挑出来，放在了盘子里。

    按掉灯，你看着被推出去的病床上的他，舒了一口气。

    十八

    你按照你导师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座具有东方风格的宅子。

    导师说，这个宅子的主人是有名的中医，如果有他们帮助的话，后续治疗和复健，可以更加顺利。

    十九

    你不会讲中文，好在那两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德语和英语都很精通。

    他们同意助你一臂之力。

    你没想到他们也是八卦的老顽童，悄悄跟你挤眉弄眼用德语问你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当然，已经苏醒的他是听不懂的，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你。

    二十

    他的后续治疗和复健，你也是陪在他身边的。

    刚好你的导师说你也可以开始进行一些实践操作和实习的工作于是他刚好就成了你第一个研究对象。

    你拿着两位老中医开的方子，去唐人街找到了需要的工具，然后在他们的指导下试着学习炖汤？还是药汤？

    那两位慈善的老人笑话你说那叫药膳。

    二十一

    他的生日快要到了。

    他口中的偏心的主教练特地飞来慕尼黑来看他，看到他恢复的挺快挺顺利，并得知他一个月后可以回俱乐部做恢复训练的消息后就满意的离开了。

    甚至惊讶于他上肢似乎比之前健壮了不少——

    好吧，你的那个药膳天天盯着他一滴不剩的喝完，然后某一天他惊恐地发现脸圆了不少

    于是从此以后他反正闲着没事做，就泡到了康复中心的健身房里，训练因为养病好久没有锻炼的上肢——

    你导师说只要不影响腿，适当的锻炼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让你盯着点，以免过犹不及。

    二十二

    他生日的那天，你一大早就跟他说了生日快乐。

    他收到不少礼物包裹，一边拆着盒子一边问你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你笑着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保温盒，毫不预料收获了惊恐的眼神：⊙▽⊙

    你又笑了起来。

    二十三

    你的导师又扔给你一个病号。

    拜仁青训出来的德国前锋，迥异于普遍德国人认知的性格，很爱笑也很爱闹。

    跟你撒娇着说药太苦你们俩正在聊天的时候，门口有了动静。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第一次，他在你面前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甚至可以说是阴郁。

    二十四

    你去监督他复健的时候，他全程跟赌气一样对你爱搭不理。

    结束后你拒绝了护工的帮助，亲自推着他的轮椅去了病房。

    全程他一言不发。

    可是他却拉住了你的袖子。

    二十五

    他瓮声瓮气地跟你道歉说不该对你的态度太差。

    你笑着不开口，摸了摸他的头发。

    白金色，的确是你喜欢的颜色。

    结果他的脸又冷了下来了。

    真的还是小孩子脾气。

    二十六

    复检的结果显示，他可以回俱乐部继续恢复性训练了。

    不知道为何，已经离家求学好几年习惯离别的你却有点舍不得。

    他的经纪人和俱乐部表示重视特地派过来的助理早你们一步将一应需要的东西收拾好在机场等候，你则开着车亲自送他去机场。

    二十七

    你亮了亮灯，就看见不远处的他的经纪人和助理朝这边走来。

    你解开安全带刚想跟他说什么，结果他却掰过你的身体，吻住了你。

    番外（阿兰一史密斯视角）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无论是拿着书站在场边等我，然后牵起我因为踢球而脏兮兮的手一起回家的时候；

    亦或是灯光下轻盈跃动的跳着芭蕾的身姿；

    哪怕是因为事故伤了腿医生宣布不能再跳舞时趴在床上大哭的样子；

    甚至是我的生日时在我拿出我自认为准备好的能够给她未来的筹码而告白却认真严肃拒绝的神色；

    从小到大，不管何时，哪怕为了应酬被队友带到酒店或者会所看到那些出名的莺莺燕燕超模名媛，可我心目中闪现的，却只有她一身白大褂端着咖啡勉强打起精神看材料时的神情。

    哪怕我们俩一起长大，我却跟永远看不腻一样，哪怕是能够多看她一眼，都能够心满意足。

    哪怕她只把我当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挚友，甚至是弟弟。

    可是那一场磨难，虽然我不后悔为了球队而断了我自己的腿，但我总会心有不甘于我这辈子就要告别足球的那次事故。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因祸得福。

    这次的事故，她看清了自己的心，但是我却先她一步，看清了她对我的心。

    她是喜欢我的；

    以前她的眼里，我只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对于她来说只是个比她小的弟弟；

    可这一次，手术以后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她看向我的盈盈目光时，里面多了藏不住的东西。

    也许她自己不自知，她已经不再把我当成一个弟弟了

    那么，我和她之间剩下的路，由我来走向她好了。

    下了好大决心却带着试探的吻，从此，我在她的心中，就不会再是能够包容宠爱的弟弟了。

    也不仅仅是一起长大的挚友这么简单了。

    我，将是她共度一生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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