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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子里映出女人的脸，女人化着戏子共有的浓艳的妆容，脸上是过百的底色，眉毛描成柳叶状，细而向上挑起，是浓重的黑，腮红和眼影都是晕染开的红色。女人的口红特地只涂在下唇中间的部分，上唇点成小小的两道峰线，唇线清晰饱满，确实将唇化成了古代女子标志的樱桃小口。

    女人原本应是眼睛的位置空无一物，暗红色的血洞深不见底，深深浅浅的血痕流下来，像是一种古怪的眼妆。歌声停止，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呜咽声，声音的来源倒是异常的明晰起来，这源于女人的口腔，女人就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死死地把嘴巴塞住，或者是一个先天的哑巴，发不出完整的音调。

    她对着镜子用粉饼小心翼翼地补着别血冲坏的妆容，阿稻看见她的口腔里显得异常空荡，只剩下半截的舌头端口狰狞，像是一条小蛇不断蠕动着。女人款款站起身，戏服绣着粉红色鸳鸯以及桃花的位置还可以看见白色的丝绸面领子，阿稻意识到女人的戏服原本是白色的，上面的暗红色只是血迹，女人仅仅露出的颈部皮肤也可以看出伤痕累累，一道发乌的伤口向胸口处绵延，皮肤在伤口左右肿起，皮肉翻开。

    女人身上并不是寻常厉鬼散发出来的浓重戾气，而相比于怨念来说，女人身上有着一种和左椋御守之类的人类似的感觉。阿稻看了看剑尖纸符上朱砂勾勒出来的形状，上面的笔记狂乱地走着，他不由有些心慌，不像是寻常的厉鬼可以达到的力量。

    面前一凉，女人的水袖已经拂在面前。他来不及做出任何更加安全的躲闪动作，只能把长剑向着面前封过去，红光悦动，女人就像是浓雾融合而成的幻影，倏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见女人柔媚的戏腔从四面八方再次席卷过来。

    “哈。”

    既像是女人撒娇，又像是一声近乎于嘲讽的感叹，阿稻感觉自己的颈部和背部陡然被什么东西压上来，骨骼似乎因为强烈的承重而咯咯作响。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重量控制住，他偏过头，女人的脸近在咫尺，虽然涂着厚厚的粉末，但是皮肤上如同蛛网一样龟裂溃烂的痕迹还是显现出来，女人身上的血腥气被人的肢体烧焦后特有的糊味所取代。

    阿稻的身体僵在原地，完全不能动弹，眼前狭小的化妆间一点点消失模糊起来。

    红衣戏子在台上踱着细碎的台步。抬头的瞬间一切灰飞烟灭。女人高声惨叫着，双目剜出，铁索抖动和皮鞭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她咬舌，大团的鲜血，地上是小小的半截舌头，没有完全丧失活性，看起来像是还在因为神经的抽搐而颤抖，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火。一具焦黑的身体，因为脱水，小得像一只蜷缩的猴子。

    火包围过来，小小的化妆间化为一片火海。奇怪的是，火焰并没有任何极具有侵略性的灼痛，而是柔软温和，像被太阳晒得宣暖的棉花。

    强烈的睡意袭上来，火焰的光芒连成橘红色的一片，这颜色也十分令人安心。阿稻渐渐觉得自己的意识只剩下几丝对于女人的疑问，火焰耐心地洗涤着他的记忆，把大剂量的温暖和困倦注如他的脑海。

    幻术？毫无挣扎的余地。

    嘴里突然传来一股和温暖毫不相符的清凉感，温暖就像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一下子打断，退潮一般缓缓退下却，他的眼前又恢复了狭小的化妆间，潮湿阴冷的感觉包围全身，他伸手抚了抚额头，发现已经是满头的冷汗。

    “来来来，吃块糖。”面前站着的居然是娜塔莎，她笑嘻嘻地举着一只糖，阿稻发觉嘴里的一块糖正在缓缓融化着，刚才应该是她把糖塞在了他的嘴里，中间这么一折腾而打断了女人的幻术。

    他也来不及想清楚娜塔莎刚才究竟去了哪里，把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别闹了，现在我想办法带你赶紧离开这，这里的鬼很危险。”

    “真的是个蛮凶的女人呐。”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短促的碎裂声，他回过身，看见娜塔莎用糖果挡住了女人的攻击，女人扭曲的指甲将糖击的粉碎。

    完全察觉不到女人的动静。。。。。。这个小丫头难道也是驱魔者？那着个小丫头的能力未免也太过深不可测了，居然可以轻易识破幻术并抵挡女人的攻击？

    女人的身影又虚幻起来，像一阵风一样溶解在黑暗里。四下瞬间寂静无声，阿稻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糖仍在嘴里不紧不慢的溶解着，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咔哒。”

    脆响在狭小的空间中分外清晰，是枪栓的声音。接着，是破空而至的枪响。枪口骤然闪动着光照亮了主人的脸——娜塔莎。那是一只小巧的黑色手枪，阿稻认出那并非只是单纯的人类使用的兵器。

    女人惨厉的尖叫震得阿稻耳膜隐隐作痛，红影闪动，女人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娜塔莎跟前，面部的白色粉底几乎全部脱落，皮肤是焦黑的，凹凸不平，只有眼睛里的血红色空洞依旧流淌着汩汩鲜血。阿稻叫了一声，想拉开娜塔莎，但她却回身把右手中指搭在他的剑上，他怕刺伤娜塔莎，赶忙收剑，女人却已经扑到娜塔莎身前。

    手指在剑刃上划破，鲜红色的血点溅出来，她把手指点在女人的额头上。女人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停滞不动，阿稻看准时机一把拽开娜塔莎，剑背弹在女人身上，女人没有像原先一样无影无踪地消失在空气之中，而是向后飞开，撞在一面一人高的更衣镜上，镜面碎裂，摔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她脸上的两个血洞依然对准娜塔莎的方向，娜塔莎走过去，把流血的手指举起来，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女人的脸上。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怎么样，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东西了吗？”

    女人的头转动几下，好像是在辨认着血液的味道，幽幽的叹息声从四面传来，听起来像是在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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